余永定：我们需要用房产税来维持房地产价格的稳定

余永定：我觉得在明年我希望，肯定政府一定是要尽力维护房价稳定的，不让房价上升，这涉及政府信用问题。如果又让它大幅度上升，政府就没信用了，所以肯定要坚持，这个过程多用其他手段，少用货币手段，货币都看别的，看通胀或者通缩，看经济增长，而用更多的其他手段包括财政手段和行政手段来维持这个房价，不让上升。特别我希望我们尽早地引入房产税，为什么不能引入房产税，就搞不懂，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一个基本的社会民主国家有这么一个基本的房产税，中国为什么迟迟不引，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需要用这样一个手段维持房地产价格的稳定。

来源：第一财经

中国经济在未来将如何发展，如何迎接新格局？2018年宏观经济又将是怎样一个趋势，让我们来听听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余永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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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演讲全文：

余永定：到了年底，大家都要想一想2018年中国经济情况怎么样，我从事经济研究，从1979年到现在多少年数不过来了。在90年代从英国回来之后，我也是开始关注中国的实体经济，经济的具体运行。这个时候重点想一想，去预测一下明年经济到底怎么回事。当然还研究很多专题问题，我有一个非常深的感觉。当研究专题问题的时候，我觉得我非常自信，而且我觉得可能不会太大的错误。但是一到分析经济形势，就是明年经济会怎么样的时候，我是绝对没有把握的。分析了二十多年，绝大多数都是错的。绝大部分是错的，你也得接着分析，怎么想去改进，是不是能够最近改进得了也不一定，因为世界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很多东西是由无到有的，你应该尽可能对你过去一些经验一些感觉做一些总结，这样的话，使你犯错误的可能性尽可能减少一点。

今天我试图把过去，特别是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中国经济的发展的过程理一下，中国对历史的一个回顾，看看有没有我看2018年怎么样，我试着不成功，宏观经济学家在讲坛上发言太多，我认为中国经济不在宏观，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真正中国的希望应该是什么？是技术创新、技术革命，是那些在辛苦工作，不断想出新想法的人。今天我相信最精彩的发言将属于祁斌，不知道你是不是会讲这个问题。我觉得宏观政策只能尽可能创造一种条件，使得我们底下创新的方兴未艾的创新，终究有一天能够爆发出来，一旦爆发起来之后，我们中国又可能走向经济发展新的台阶。

现在经济状况，不但中国，其他国家都有这种，什么状况？就是一个病人，需要吸氧，需要去这种治疗那种治疗维持他，我们需要根治他，我们需要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好人，我觉得在新的技术革新、技术革命真正有一个爆发性增长之前，我们不会有这种状况。

作为一个医生你的责任是什么？就是给他吸氧，就是维持他生命。在这个过程中，我相信只要有时间，那么我们的那些年轻的创业者一定会做出重大的成绩。你如果去把制氧机，或者鼻饲的东西都撤掉的话，那可能经济就死掉了。那些年轻的创业者可能就没有机会，尽管不完美，但是这种不完美的现实，我们必须要坚持，所以这是我最近一再要想说的，就是什么，尽管我们面临种种的风险，但是很多传统的政策不能放弃，经济增长还需要坚持，必须有一个起码的经济增长速度，这样的话使得我们那些创新产业能够成长起来，这是我的一个感想。

现在进入正题，从2008年以来，中国经济大致可以分成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V型反弹的阶段。这个V型反弹阶段，到2010年第一季度结束，就开始往下走了。进入第二个阶段是2010年第一季度，一直往下走，这是一个急剧下降的一个阶段。到了2012年第四季度，我们又进入一个缓慢下降的阶段。应该说是在2015年前后，我觉得中国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现在还处于这个新的阶段之中，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在未来一段时间之内，是否能够使我们的经济有一种内生的增长，就是所谓的L型的驻底，我们是否能够驻底，我们现在处于这么一个时期。

到底能不能实现L型驻底，经济发展的前景怎么样，我觉得要回顾一下经济增长与宏观经济政策相互之间的关系。在这里简单把几个重要的事件非常不全，在这里给大家列一列，刚才讲了2010年第一季度，这是中国V型反弹的高峰。从2010年一直往下走，一直到我刚才说的这个进入第二阶段，2012年第一季度之前，对于央行来讲，主要的威胁是什么？是通货膨胀。现在大家已经忘了通货膨胀了，因为直到前不久PPI还是负增长，通货膨胀率到现在也是非常低的。但是在那个时候，已经高达了6.9，甚至快7了，就是2010年到2011年这段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央行采取了紧货币的政策，我们也实行了财政刺激方案逐步退出的政策。

在这样一个政策的影响下，经济急剧下跌。有人说，没有中央银行的政策也可能会急剧下跌，这是一种内生过程，你说的可能也对。但是我觉得，咱们在咱们中国，所谓经济的波动或者周期，跟我们的政策是密不可分的。你很难说是因谁是果，你也可以说经济有一个内在的过程，央行只是对它反应。但是反应完之后，又影响了你的过程，所以从实际角度来讲，我觉得我们必须要把央行的政策，怎么会对经济的变动做出反应，作为我们研究宏观经济形势重要的对象。

第一阶段就是从2010年到2011年的11月份，基本是紧缩的。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经济就急剧下滑了。在2011年的12月份，我们开始第一次降息，这之前央行6次提高准备金率，大家现在都忘了，这个过程是六次，而且推出一系列紧缩政策，这经济是往下走的。到了2011年12月份的时候，10月底公布，12月执行，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经济下滑太厉害，这个时候开始转松了。这个时候需要大家注意是什么？就是往下走了，走了之后到12月，2012年3月份的时候，中国居然出现了PPI的负增长。2012年3月份中国就进入了PPI负增长，而在相当程度上，我们可以说，我们进入通货收缩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点，货币政策由紧变松了。

但是政策总是滞后实体经济的发展，你变松还是往下跌，在2012年5月份，我们推出了一个小型的刺激计划。在开始的时候是退出刺激，这个时候推出了一个7万亿左右的小型财政计划，又松货币又扩张财政，想干吗？想稳定住经济的增长。实际上经济增长在相当长时间并没有稳住，希望曙光在什么时候显现？是2012年第四季度，这个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当时是非常悲观的。2012年跟北大到纽约证券交易所发表演讲，是一片悲观，认为中国要资产泡沫崩溃，甚至温州地下金融的破灭，都要把中国金融体系拉倒，那个时候就告诉他们，我们有一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不至于让中国进入金融危机。

在实行了宽松政策之后，并没有马上见效，2012第一季度的时候，我认为应该把它看作是一个转折点，2012年一季度的时候。为什么？因为当时盛来运代表统计局做了一个发言，他就说，为什么到现在，我们已经放松了我们经济还要往下走，他误出一个道理，他说中国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已经发生了阶段性的变化，由高速增长进入了破8的阶段，所以我就把这点作为非常关键时点，我把它的叫盛来云时刻，这样加深我的记忆。

在实行了一段宽松政策之后，到2013年，我们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就是房价急剧上升。在2013年的时候央行又执行了紧缩的政策，同时加上其他的调控政策，结果就使得2013年的经济继续下滑。在这个里头特别画出来2012年第四季度反弹，那个时候2012年第四季度那么看到中国经济形势好转了，于是纷纷做预测，包括中行也做预测，我可以把表列出来，可以告诉你们当时错的是什么样？错的多厉害不光中行所有人都错，当时认为中国在2013年底经济增长速度将是8.6，甚至更高，而且全世界同行都是这么预测。

结果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为什么并不是这样？很简单，因为在2013年我们房地产价格暴涨，央行实行相当严厉的紧缩政策，那个时候M2增长速度降到13%，是历史上最低，这么严厉的政策之下，自然速度就下去了。2014年的10月份央行因为看到房地产价格跌的太厉害，开始放松，所以又开始降准了，就是2014年10月，这时候经济向新的阶段演进。在2014年、2015年又进入新的阶段，就是现在这个阶段待会儿再说。我主要强调央行政策和实际经济发展过程之间的关系，央行实际政策对实体经济的影响。

央行政策在中国这个条件下，和房地产的发展非常有关，大家都知道在经济学文献上有一个争论，就是政策目标货应该是什么？经济增长、通货膨胀、汇率、资产价格大家都在这个问题，大多数国家、发达国家他们就是盯通货膨胀。美国既考虑通货膨胀又考虑经济增长，中国考虑什么？中国什么都考虑，政策货币目标极多，这个里边非常重要就是维持资产价格的稳定，维持资产价格的稳定应不应该成为央行的货币政策目标，这是值得我们进一步讨论的。

就是说央行能不能担负起这么多的重担了，顾了这个能不能顾上别的，这是重要的问题。我们看一下房地产价格，现在很多研究人员都在讨论，所谓周期问题。中国有什么周期？别的看不出来，别的没什么周期。刚才看经济增长，从来没有负增长，只不过在7到6之间的波动而已，真正有波动是房地产价格，有非常明显的周期。由于时间关系不去仔细分析了，我想强调一下，就有这么一个周期。

由于有这个周期，央行就不得不考虑相应的货币政策，比如说在2013年的时候大家可以看到，房地产价格是不断上升，这个时候央行采取收缩货币的政策，除了房地产调控政策之后，央行还是紧缩政策。2012年3月份开始中国进入通货收缩，你这儿紧，但是中国进入PPI通货收缩你到底顾谁了。当然了央行处理还是比较好，两边都顾，哪边顾的都不十分另人满意。我们收缩政策受房价影响，还受房地产调控政策，如果没有那个政策更麻烦，甚好中国的制度能够使我们有这种制度，单靠货币政策，整个就乱了，这是一个基本情况。这个事实开始跟经济增长联系了，因为刚才讲了，央行的政策是针对房地产周期变化的，那么这个房地产周期，价格的变动导致了央行采取一些应对措施。

这样一种措施最后必然影响到房地产投资的增长速度，而房地产投资在中国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因为所占的比重非常高。

总而言之，把房地产投资增长速度和房价的变动你把它联系起来，你会发现等会儿我说的一些有一定规律性的关系，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这个里头主要想说明什么问题？就是中国经济增长就GDP的增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投资的增长，而中国投资的增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房地产投资的增长。虽然房地产投资的增长在固定资产投资中所占的比重是第二位并不是第一位，但是它和制造业投资的比重已经差不是特别多，是非常高的，所以影响了黑的这条线，这是总的投资的增长。这个蓝色，蓝色是什么？蓝色是基础设施投资，基础设施投资基本是反周期，这个房地产价格下跌，房地产投资减少了，经济增长速度要下去了，我就增加基础设施投资。从这儿看，这个反周期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把基础设施投资看作是反周期的。

房地产投资在很大程度上是跟着政策走的，所以说政策4这句话并不完全不对，按道理来讲，制造业决定投资趋势最主要因素，以后如果经济并不需要房地产投资，也不需要基础设施来支撑，而制造业自己的投资需求的增长就决定了这个总投资增长速度，中国经济增长就有希望了，就真正有内生性了。而这种投资主要应该靠什么？靠新兴产业的投资，是能够创造需求的供给的投资。现在我们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当然还有一个标准，就是民营资本的投资增加了，中小企业的投资增加了，创新企业的投资增加了。只有在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才能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前景感到放心。

刚才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对于预期2018年中国经济前景会不会有什么启示呢？首先我可以总结一下，2008年以后我们有这么一种规律，所谓的规律，引号的。就是房地产价格上升过快，导致货币政策从紧，房地产调控出台，然后导致房价下跌，然后房地产投资增速下降，然后GDP下降。GDP下降希望反过来又导致货币政策的放松，房地产调控的放松或者是撤出，导致房地产价格上升，房地产投资上升，然后整个周期就回来了有这么一种规律的东西，这是我的感觉。

具体来讲需要注意细节的就是，房价增速开始下降，达到峰值后，投资增速会持续一段时间，我自己感受非常深的就是什么？2015年年底房地产投资的增长速度接近0了，所以当时我们就讨论，2016年房地产投资增长速度会不会是负增长，我问了好些非常重要的房地产专家，包括来自上海的著名专家，他们说完全可能。因为那个时候我记得发改委也讲过，存货非常多，6亿，咱们是12亿的总需求，咱们有6亿的库存，有人算更多，库存很多，而且一直在下降。

2016年房地产投资增长速度继续下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结果很快房地产投资就反弹，错在哪儿？仔细一想，我发现我之所以相信这样的推论重要问题是什么？我没有查看那个时候中国的房地产价格的变化，实际上中国房地产价格变化早在2015年的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恢复增长了。那么应该是对投资是一个正的激励机制，为什么不看这个？你光看现在的投资增长速度在继续下降，你讨论存货增加，就忽视了什么，就是房地产价格变动趋势如何。

总结这个经验，为了避免上述的经验，拿这样一种理论来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现在情况是什么？就是房地产投资增速在下降，这是一个事实，大家可能不会反对我。跟2015年年底的不同在于什么？那个时候房地产增速，就是现在和2015年相比，就是速度现在房地产投资增速在下降，2015年的时候，房地产价格已经回升了，现在房地产价格还在继续下降。现在情况跟2015年底的时候又不一样，这个时候你就要问，情况房地产投资增速会不会继续下降，我认为很可能还会继续下降，因为现在情况跟2015年底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房地产的投资增长速度会下降，基础设施应该用来补充它，基础设施来补房地产投资不足的余地有多大？可能余地比过去小多了。

因为什么？因为财政状况问题，还有刚才讲的基础设施投资额度很高了，所以这个有问题了。另外制造业投资如何，制造业投资现在情况不是特别清楚，因为不能像祁斌了解创新企业的状况，但是我的感觉是什么？就是传统企业的投资，大家认为没太大的希望，而且很多是旧产业，不应该在这儿做更多的投资。我们寄希望于创新企业，但是创新企业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让人家看出我得给他投资，而且投资一定是成功。现在在摸索阶段，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不会有大量的增加。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什么？我们今年的投资，明年的投资增速可能下跌，今年可能会七八个左右，七左右，我认为可能低于这个。大家可以明年找我算帐，到底说错没说错。

出口情况，虽然世界经济总体是好，但是我们跟美国最大的对象国矛盾越来越多，我觉得这个出口情况怎么样，我觉得是一个大问号，消费是增长，但是消费是一个稳定的变量，不会成为经济增长短期的刺激因素。我认为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这样的，咱们刘鹤同志讲，我国经济运行不可能是U型，更不可能是V型，而是L型的走势，中国经济增速是否已经真正呈现L型增长并成功筑底，我们还不知道。

李扬讲金融的风险，这些都是完全正确，也坚决支持。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掌握好度，一个度的问题。增长和风险的防范，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让经济增长下去，很多国外金融机构给咱们的建议就是降低经济增长速度，好像降低经过增长速度这个风险就减少，我说不一定，这是为什么前一段一直说，现在还没有面临明斯基时刻，我们人还没有死，还可以继续吸氧，继续打营养针，熬过这阵儿，可能内部的力量就起来了我们新兴产业，我们创新产业就起来了，那个时候中国就能走向发展的康庄大道。

我觉得在明年我希望，肯定政府一定是要尽力维护房价稳定的，不让房价上升，这涉及政府信用问题。如果又让它大幅度上升，政府就没信用了，所以肯定要坚持，这个过程多用其他手段，少用货币手段，货币都看别的，看通胀或者通缩，看经济增长，而用更多的其他手段包括财政手段和行政手段来维持这个房价，不让上升。特别我希望我们尽早地引入房产税，为什么不能引入房产税，就搞不懂，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一个基本的社会民主国家有这么一个基本的房产税，中国为什么迟迟不引，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需要用这样一个手段维持房地产价格的稳定。

同时我觉得货币政策似乎不要太紧，要看情况。最近一段时间货币政策都是偏紧的，要适度。只有这样的话才能使我们的经济还能够维持比较稳定的增长，困难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维持一个6.5这样的经济增长，最后我希望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地放纵资本管制，资本管制跟宏观审慎管理这两个不是一回事，资本管制是短期，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我希望在这儿说一句他们不太愿意听的话，中行就自然希望资本项目自由化，要不你没业务做了，顾全大局，还是考虑一下中国整个宏观经济稳定，我十年前在这个地方讲过，我讲的就是东南亚金融危机十年纪，当时总结十条，第一条就是不能放松资本管制，这依然是我现在的看法，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