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消费 范建
这是60多年来，老范第一个在大城市过的春节，他的心里却装着几百公里之外的农村——一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W市，一个有着千万人口的省会大城市，无数年轻人来到这里逐梦。
春节，搬空了这里半数人口，偌大的城市变得寂静、冷清。
没有鞭炮声、少了亲友之间的你来我往，看完了寡淡的春节晚会，老范就回房睡去了。
我今天要讲的就是老范家的故事，或许也是很多中国家庭的故事。
一
老伴儿病了，腰椎间盘突出，是多年的老毛病犯了，不能走不能坐，只能卧床休息。
2017年，老范夫妇俩从老家来到W市帮女儿带孩子，不久，老伴儿的旧病复发。
腰椎间盘突出不是一个要命的病，疼起来却要人命。
在W市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未见好转。在该市的一家大医院找医生瞧过了，医生说手术是唯一的办法。
老范夫妇俩买的是新农保，在W市做手术无法享受正常的报销。儿女都说大城市的医疗条件好，多花点钱在W市的医院把手术做了，这样人能少遭一点罪。
老范还是执拗地带着老伴儿，回到了老家Z县的那个能享受新农保的小骨科医院。
手术做了，新农保报销之后，确实没花多少钱，可老伴儿的病情依旧没有明显好转。
再次回到W市，女儿打听之后得知，可以在所在社区给两个老人买城镇医保，这样老人在W市看病就可以报销。
再到W市的大医院找专家给看了，医生还是建议还是手术。等到医保生效时，老范夫妇又犹豫了，还是不愿意花这么多钱去做手术，他们找老家亲戚打听到了一个更便宜的保守治疗的办法。
到那个经常在地方电视台做广告的小医院去开了一堆中药，吃了一个多月，老伴儿说能感觉到病情有所好转，也不知是之前手术之后的疗效，还是卧床休养的结果。
二
老范在农村种过地，后来，各种生意也做了很多年，虽没有暴发过，好歹把一家人都养活了。
来到W市，他依旧闲不住，女儿住地附近有一块尚未开发的空地，没多久他就开辟出了一块菜地。
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接送外孙上下学，他把空余的时间都用在了这块菜地上。
年纪大了，长年不干地里的重活，总免不了腰酸背疼。
儿女经常会说他，节省的这点菜钱，还不够买药治病的，可他还是闲不住。
春节期间，老范和女儿发声了争吵，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
外孙已快6岁了，之前几年，都是老范夫妇俩带着孩子在Z县生活。女儿想把孩子带到自己身边，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像中国数以千万计的留守儿童一样，如此也能让父母来到城里安享晚年。
孩子脾气不好，易怒。老范笃信自己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膝下几个孩子他都是这么教育大的；女儿看过一些育儿书，坚信通过书中的教育方式，不用打骂孩子也能教育得好。
“混合教育模式”下，孩子未能朝想象的方向发展，到底是谁的错？这是父女俩争吵的根源。
三
女儿的房子是租的。她在北上广都工作过，2016年底公司要在W市开拓业务，她终于回到了离家更近的地方。
她一直希望在W市买个房子，就在这里安家。
楼市政策风云变化，为了控制房价的过快上涨，W市要求外地户口在当地连续缴满两年社保才能获得购房资格。
抑制房价的组合拳确实让房价的上涨势头得到了遏制，但当地的楼市依旧火爆，摇号、半夜开盘、偷偷开盘等怪相依旧层出不穷。
刚性房价的涨幅是降下来了，但“茶水费”、绑定精装修、全款优先等另类方式，仍将不少刚需族挡在了售楼部门外。
老范的女儿一直关注着W市的房价走势，也盘算着自己手头的钱，加上卖掉Z县的房子，能不能凑够首付。
她偶尔也会埋怨着工作中的不开心，但从不敢下决心辞职，一旦辞职若社保无法及时续接，在W市安家的梦又得等两年，更重要的是，到那时，她还买不买得起房。
四
几次和女儿争吵之后，老范终于说出：“我一点也不想来W市”。
年轻时的老范是一个走南闯北的人，在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算小有名气，没人不认识他。
到了W市之后，却想找一个能说话的人都难。
女儿后来也想明白了，她所认为的让老人来城里安享晚年，不见得是老人想要的。
她决定让老人们回去，孩子还是留在自己身边，自己辛苦一点，边上班边带着孩子，尽量让儿子按自己的教育方式成长。
离开农村到县城已很多年，老家的祖屋早就卖掉了。老范也不想回县城了，这次想彻底回到自己长大的农村。
早年间，老范在农村种地、开小百货店。其后二十多年，到临近的S市开过餐饮、也做过不少小生意，一步步带着一家人走出了农村。
如今，他老家所在的农村，又一批年轻人正在努力摆脱耕地，在县城或其他城市安家置业。春节前，农村老家的几个晚辈，相继在Z县的同一个小区买了房。这个勉强算得上五线城市的县城，房价也从2017年年初的3000多涨到了4000多。
农村空出了不少房子，价格都不太贵，成色好一点的房子也只需几万块钱就可以买到。
老范托老家的亲戚给物色到一栋好一点的楼房。在老家有一栋楼房，可能是老范这一辈子的梦想。
他已开始规划回村之后的生活：种几分菜地，养几只鸡，喂一头猪，逢年过节，孩子们都回村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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