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艳洁 内蒙古阿尔山报道
柔和起伏的草原、苍翠幽深的森林、静谧的河水缓缓跨过国界……9月的阿尔山，刚刚结束了夏季的旅游旺季，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秋色和冰雪做准备。
内蒙古自治区阿尔山市坐落在大兴安岭南麓。这里曾经因为丰富的林业资源和木材生产而闻名，在2012年全面禁伐之后，坚持走生态旅游的发展路线，连续多年旅游收入同比增长达到20%左右，大量的林业工人转型经营客栈、当导游，发展旅游产业、特色生态产业。
《中国经营报》记者在阿尔山地区走访了解，这个仅有6.8万人口的城市中，4万多人的工作生活与生态旅游相关，一些个体经营者年收入达到20万元左右。
“放下斧头当导游，小康生活不用愁”
在阿尔山市白狼镇林俗村的村口，一个高高的门楼上悬着这样一副对联：“放下斧头当导游，小康生活不用愁”。这幅对联真切描述了很多林业工人及其子女的生活状态。
57岁的于九江已经做了30多年的林业人，早期伐木、种树，2012年阿尔山全面禁伐之后，他做了管护员，管护3万亩林地，“全部巡视下来要2天时间”。
于九江告诉记者，在管护之余，他已经做了10几年旅游经营，和旅行社合作接待游客，带游客骑马、坐马拉爬犁等项目，每个旅游旺季能赚得数万元，现在有些游客还专门来这里过春节，“过年也得忙着接待”。作为经验丰富的“老人”，于九江还负责一个农业合作社、帮扶贫困人口。
于九江告诉记者，农业合作社有20多匹马，雇佣了一些贫困户，依照旅游经营收入来决定给贫困户的分红。
学过厨师的李明强，2002年在林俗村开了第一家农家乐。他对记者表示，林俗村以前叫“三道沟”，为了发展旅游业改了名。他介绍，生意好的时候，夏天2-3个月的旅游旺季能赚6万-7万元。李明强的哥哥也在做旅游客运。
兄弟两人的父亲是一位森林管护员、还在上班，母亲曾是伐木工人，现在已经退休。如今，李明强一家已经“上楼”居住。他们没有用在林俗村的宅基地换楼房，而是自己购买。
在经营农家乐的同时，李明强也兼职在森林灾害应急扑救队工作，工作的时间恰好和夏季旅游旺季错开。
即将到来的冬季，阿尔山市气温最低可达零下40度，过去是旅游淡季，现在阿尔山市正在打造冬季冰雪节、滑雪等特色旅游。记者到林俗村时，村中道路被挖开，工人正在铺建暖气管道。实现集中供暖后，农家乐冬季也能营业了。
开发特色生态产业，打造文化名片
白桦林是阿尔山林区的一道特色风景。如今，取自白桦树皮制作的树皮画已成为林俗文化的一张名片。
阿尔山林俗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技术指导、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白狼树皮画传承人李艳红介绍，树皮画的树皮取自自然死亡的白桦树，通过精细的剪贴技术制成树皮画，做成装饰品。
李艳红介绍，他们有许多小件的树皮画产品，根据工艺的复杂性不同，定价几十元到几百元一件，游客很喜欢作为纪念品购买，“现在旅游兴旺起来了，我们的大件产品都需要定制。”
阿尔山林俗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谢彩云向记者展示了一件梅花鹿树皮画，“这样一副作品，熟手要花费40天的时间制作，售价7000元。现在订单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 如今，公司年销售额超过100万元。
谢彩云以前从事服装设计、在深圳工作，她的父亲1979年从空军退役后在白狼林业局工作，如今已经退休。在外求学和闯荡多年后，谢彩云又回到了故乡。
阿尔山林俗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2015年11月正式成立，目前有十几位核心员工。作为政府精准扶贫项目，公司也培训贫困户学习制作树皮画，向他们发订单、并收购他们的作品进行销售。
谈到未来，谢彩云意气风发：“我有许多想法，我们想设计出系列的产品，从10几元到定制大件，我们还想设计用树皮画装饰的国际范儿和民族风的服装，吸引游客来看阿尔山地区的非遗展览，制作一些树皮画的动漫、写一本树皮画的书、建一个树皮画的博物馆，告诉更多人树皮画的历史和故事。我们正在申报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另一位女中豪杰任红梅，现如今经营着一家客栈、一家特产商店，还种着35000株木耳、养着20多头鹿。
任红梅曾是阿尔山地区白狼林业局“女子采伐队”的一员。80年代白狼林业局女子采伐队是全国为数不多的一支女子采伐队，在生产木材的同时，还编为女子民兵排、进行军事训练，肩负保卫一方平安的重任。
1985年，18岁的任红梅加入“女子采伐队”，5年后，任红梅回家生育。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等到退休、领取每月2000多元的退休工资，但在林业转型、生态保护的政策之下，2003年，当地的林业部门开始扶持原来的伐木工人养鹿，相关部门提供优惠贷款，并且帮助建好了鹿圈、开展兽医培训。
当初一起养鹿的40户人家形成了现在的鹿村。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如今这里一家家鹿产品商店和客栈鳞次节比。
鹿村支部书记郑晓林介绍，鹿村如今是中国工商银行挂牌的信用村，去年每户授信额度10.5万-20万元，“我们是一年压一年，全部还完之后才能再贷款，今年最高的授信额度是30万元/户，利息是3点多。”
在任红梅的商店里，摆着鹿茸、鹿胎膏、鹿肉等各种鹿产品，还有当地野生的小黄蘑、木耳蘑，以及自己种植的木耳等各种农产品。任红梅介绍，一头成年鹿一年能产出2-3斤鹿茸，市价约为1500元/斤；木耳每年投入8万元左右，利润能达到6万元左右。再加上客栈经营收入，任红梅表示现在一年收入能达到十几万元到二十万元。
梅花鹿不仅为当地人提供了特色鹿产品产业，还帮助当地打造了一个旅游景点。
在2009年鹿市场低迷期，郑晓林收购了村里部分鹿、建设了鹿园。他对记者表示，当时想搞特色养殖，后来旅游业兴旺起来，村民都开始开客栈，他就借此打造一个景点，同时帮助解决贫困户就业。
郑晓林介绍，鹿园门票的定价是旺季50元一张，淡季30元一张，现在一年的收入能达到10万-20万元。为了吸引游客和带动村民一起致富，郑晓林将门票半价卖给村民，由村民销售给游客。此外，鹿园还雇佣了一些工人，最高峰时解决了16个贫困村民的就业。2015年，郑晓林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学习雷锋先进个人”称号。
一进入鹿园，10几头梅花鹿就热情的拥上来接待游客。郑晓林介绍，园里共有100多头散养鹿，这些鹿经过驯化、比较乖顺，也不惧和游人近距离接触。即使气温已经降到10度以下，鹿园的游客仍旧络绎不绝。不少游客选择购买指定的食物喂养，换得梅花鹿乖顺的配合拥抱和拍照。
郑晓林介绍，几年前，一位退休的导演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中国的“奈良鹿园”，并将其拍进了影片，这部纪录片引起了某知名卫视的注意。
2018年9月，该卫视的一档综艺节目选在了鹿园进行拍摄，一头公鹿因为聪明伶俐、热情粘人，被取名为“九月”。
现如今，鹿园和九月都成了网红，郑晓林则被游客称为“大哥”，他的妻子被称为“嫂子。”
生态开发，保护先行
位于中蒙边境的阿尔山，并不是一座山。它的全称是哈伦阿尔山，系蒙古语，意为“温暖而圣洁的泉水”。
这座城市因为林业而兴盛，是国家后备林木资源宝库，也是兴安盟境内河流的重要发源地，辖区内有一个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两个国家森林公园、三个国家湿地保护区。
“阿尔山位于蒙古、锡林郭勒、科尔沁、呼伦贝尔四大草原交汇处，森林覆盖率高达80%以上，是祖国北疆生态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十分重要，”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生态所总工程师韩永伟研究员介绍。
阿尔山市自然资源局副局长王宾儒介绍，阿尔山市将全市辖区面积的85.62%划入生态保护红线，正在报批。
在划定生态保护红线之前，生态保护的理念已经深入当地人心。
阿尔山林业局在上世纪50年代就开始了植树造林，迄今已经营造百万亩人工林。阿尔山市副市长高伟介绍，近几年来阿尔山市的生态建设资金投入累计达10.7亿元，完成了天保工程1036万亩、公益林管护22万亩、封山育林105万亩、植树造林30万亩、水土流失治理22万亩、地质环境治理445亩。
依托原始森林和人工林的阿尔山景区，被评为“世界地质公园”“国家5A级旅游景区”，在开门迎客之初，就做过环境承载能力的测算。经营景区的阿尔山旅游公司副总经理王剑波介绍，2000年阿尔山森林公园成立之初，测算显示公园可以同时承载1.5万游客，之后数年景区不断扩建，现在测算显示，同时承载4万-5万的游客数量没有问题。
同样，早在多年前，阿尔山就率先推广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2016年7月，由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等多家机构出具的《内蒙古兴安盟阿尔山市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及生态资产核算报告》显示，2014年，阿尔山市生态系统生产总值为544.44亿元，约为当年GDP总值的36倍。
多年的生态保护给阿尔山市带来了切实的收益。阿尔山市提供的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8年，当地旅游人数同比分别增长44%、28%、19%、20%、19%，旅游收入同比分别增长60%、27%、17%、20%、20%。2018年，全市旅游客流达到432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53亿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从2014年的20359元增长到27981元。
2018年12月，阿尔山市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市成功创建，成为内蒙古自治区唯一荣获“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市”的旗县市。
高伟介绍，阿尔山市坚持“生态立市、旅游兴市、口岸强市”的发展战略，以冰雪旅游为主导，融合温泉养生、生态休闲、自然观光和特色文化体验于一体的“国内一流、国际知名”新兴国际化旅游目的地为目标，发展生态旅游业。而“特色农牧业及其加工业”也是秉持“为旅而农、为旅而牧”的理念。
“阿尔山市自然生态的基础条件非常好，当地的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基本步入良性循环，对生态环境影响比较小的第三产业比例高达60%以上，”韩永伟认为，阿尔山市已经有了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可以探索“美丽中国”示范样板这个更高目标的建设模式和路径。
韩永伟认为，阿尔山市的特色是最大程度的保持了环境的自然属性，因此，对与阿尔山市的自然、经济、社会类似的地区来说，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对于阿尔山市生态旅游未来的发展，谢彩云、任红梅和其他经营者，当地政府的相关负责人，都表现得很乐观。
阿尔山市文化旅游体育局局长白峰介绍，阿尔山市旅游发展的短板在交通，虽有航班和铁路，但是不够多、速度慢，但是现在“全境都在修路，3年后公路就会有很大改善。”此外，一些热门线路的铁路提速也已纳入规划；阿尔山市还和内蒙古自治区东部的6个旗（市、区）开展合作，进行品牌共建、拓展旅游市场，以期吸引更多的游客和投资者。
（来源：中国经营报的财富号 2019-09-21 10:54） [点击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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