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缓病人1年的生命是我们目前的目标，再长远点是5年。”这是胡红明对于总体5年生存率仍不足10%、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的患者做出的“承诺”。
20世纪90年代，他远赴美国工作时接触到了细胞免疫疗法，便一头扎进这个领域研究至今，曾为患者做了全球最早的TCR-T治疗。30多年后他又带着所学所得回到祖国，于2021年在上海张江成立了一家生物医药科技创新企业——镔铁生物。
镔铁生物专注于突破性免疫细胞治疗药物研发与生产，主要产品管线是针对难以成药靶点的KRAS突变的TCR-T细胞治疗产品。而在TCR-T治疗赛道，全球仅有三四家企业，尚未有药上市，其研发难度可见一斑。
胡红明曾亲眼见证被TCR治疗救活的病人，因此尽管再难，他也坚定要研发这款药物产品。在他看来，要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治愈那些尚未有药的疾病。
01
海归博士创业
深耕细胞疗法30余年
胡红明出生于浙江永康市的一个小乡村，他的求学生涯是一份学霸履历。1983年高考，他以永康市理科第一的成绩入学复旦大学生化系；1990年，他又于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化研究所硕士毕业；1991年，经Gary Nabel博士（原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主任）的介绍，受Vishva M. Dixit博士（现为美国基因泰克公司的副总裁）邀请，前往密歇根大学医学院做研究助理，后来又在美国俄勒冈健康科学大学攻读免疫学博士。
“其实他们给了我工作和上学两个选择，那时候家里穷，我只能选工作。”胡红明叹了口气，他更想走学术这条路。1991年，他兜里揣着60元美金来到美国，因为没钱，他与美国黑人老兵挤在一间房里住了3个月，拿到工资后生活条件才逐渐改善。
在密歇根大学医学部的实验室里，胡红明主攻信号传递研究，其间发现了肿瘤坏死分子（TNF）和CD40信号传递分子（A20 and TRAF）。彼时，他还未曾听过肿瘤免疫细胞疗法，直到遇到自己的博士生导师Bernard Fox。
Bernard Fox是肿瘤免疫疗法开创者美国国立癌症研究院（NCI）史蒂夫·罗森伯格博士的第一位博后，他曾在NCI做了8年的LAK TIL细胞研究。那时，Bernard Fox的密歇根大学实验室就在胡红明的隔壁，一来二去大家自然相识并常常合作。
面对这位年轻的异国学者，Bernard Fox介绍起自己正在研究的免疫细胞治疗肿瘤，胡红明听后心潮澎湃。“以前我觉得免疫系统只能针对传染病，从来没想过免疫系统能治疗肿瘤，很让我震撼。”谈到这个，胡红明眼睛冒着光。这是他未曾接触的领域，也是他认为非常值得去探索的领域。此前在肿瘤治疗方式中只有化疗和放疗，靶向治疗领域的首个药物也还未上市。
1994年，Bernard ox告诉胡红明，他要去美国西部有名的免疫医学研究所做肿瘤的细胞治疗，希望他也能去。胡红明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他来到了波特兰医学中心。“到了才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连实验室都没有。”胡红明开玩笑说他们是去西部开荒了。
尽管如此，胡红明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在那里他们创建了Robert W.Franz肿瘤研究中心，正式踏上研究免疫细胞治疗的路，且一走就是30多年。最初他做的是TIL细胞疗法，后来做了全球最早的针对KRAS突变的TCR治疗，并最先将这种疗法用于患者。
尽管在美国他已有了默契的团队和一些成就，但他却时常想要回到中国。“我在美国那边不太能接触到病人，团队里会有专门的人管病人。”胡红明告诉张通社，在中国他能与更多的病人接触，另一个原因是“作为中国人，我当然也更想治好中国人”。
02
靶向“不可成药靶点”
承担国家级重点研发项目
镔铁生物专注于突破性免疫细胞治疗药物研发与生产，目前共有三条管线，分别是针对KRAS突变的TCR-T细胞治疗产品、作为异体细胞治疗产品的TCR-NK和用于治疗肿瘤的开架式TCR融合蛋白产品TCR-ICE。其中，研发进度最快的是TCR-T细胞治疗产品，主要适应症为万癌之王——。
TCR-T细胞治疗是过继性T细胞疗法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TIL细胞疗法和CAR-T细胞疗法。过继性T细胞疗法是利用患者自身或供者的T淋巴细胞，经体外感应筛选或基因修饰，获得肿瘤杀伤活性，再通过扩增后回输到患者体内，从而发挥肿瘤杀伤效果的一种治疗方法。简单来说，就是从病人体内提取T淋巴细胞，通过人为的扩增，再回输到病人体内，从而达到“杀死”肿瘤的作用。
“当初在做TIL细胞疗法的时候，我发现效果很有限。”胡红明解释他为何从做TIL转变到做TCR—T。“10年前，另外一个博后从一位肠癌病人体内提取细胞做TIL，发现效果非常好，他识别出的一个关键的肿瘤突变基因——KARS，而约95%的中携带着KRAS基因突变。”胡红明和他的同事们都意识到，这是治疗的关键靶点。
尽管知道KARS突变是治疗的关键靶点，可由于它是一种胞内蛋白，缺乏有效药物作用位点，被称为“不可成药”靶标的代名词。“TCR-T不仅可以识别细胞表面抗原，同时也可以识别一些抗体、小分子难以靶向的胞内抗原，可能成为治疗有效方式。”于是，他的研究方向也向TCR转变。
“做TCR的门槛很高，要找到识别的KARS太难了，现在全球大概只有三四家企业在做这个。我们做了上百个病人，目前找到三个有识别的病人。”胡红明说，在细胞治疗领域，大家都在更容易出成果的CAR-T治疗领域卷，很少有人做TCR。就在上个月，全球首款针对实体肿瘤的TIL细胞治疗药物AMTAGCVI刚刚获得FDA加速批准。从TIL细胞治疗被发现到最后成药上市，跨越了40多年。
“你看做出一个药多难呀，要坚持几十年，TCR-T目前都还没有药上市。”胡红明感叹道。尽管如此，胡红明这么多年还是坚持在KARS的TCR-T的路上摸索，原因无他，只是觉得更难的路更需要人去开拓。
“我受罗森伯格教授的影响很大，他曾说过一句话，我不做别人能做的事。我可能没有他那么厉害，但是我能做他能做的事情。”胡红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他看来，CAR-T已经有许多人在研究了，多他一个不多，但针对KARS突变的TCR-T才是真正需要他的地方。
他说：“这么多年，在针对的多元化治疗上，药越来越贵，可效果却没有多大的提升，如果我能将有效的药研发出来，无论是对，还是其他实体瘤治疗都是一个积极影响。”
得益于他在美国在免疫细胞领域30年的深耕经验，镔铁生物在2021年3月就从收集的病人肿瘤标本中找到了针对KRAS突变的TCR，同年6月用于病人的治疗中，效果也不错。“我们几个月做完了人家几年的工作。”胡红明有些自豪。其产品优势在于通过开发新细胞工艺，使患者来源的T细胞更多在患者体内扩增，这样不仅可以缩短体外扩增时间，减少工艺成本，还能加强T细胞肿瘤浸润瘤内分化为效应细胞的作用。
2023年，镔铁生物的发展进入快车道。这年10月，公司拿到了一笔超亿元的融资，加速推进了针对KRAS G12V突变的新型TCR-T细胞治疗产品申请注册临床试验；12月，镔铁生物收到2023年度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前沿生物技术”重点专项立项批复通知，这标志着镔铁生物参与联合申报的免疫细胞研发及应用项目正式立项，成为镔铁生物承担的首个国家级重要研发任务，意义重大。
03
主推管线TCR-T细胞治疗产品
有望今年获批
“研发出的产品有效果，能给病人带来更好的治疗，我就认为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胡红明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回国创业，让他在免疫细胞治疗领域更进一步。
目前，镔铁生物的三条管线进展都很顺利，其中针对KRAS G12V突变的新型TCR-T细胞治疗产品已完成TCR筛选、体外功能鉴定、体内药效实验，并在多个临床中心完成了针对晚期胰腺导管腺癌的研究者发起临床试验（IIT），上个月已进入IND申报阶段，今年有望获批。
尽管胡红明成立镔铁生物才3年，但他在免疫细胞治疗领域已经做了30多年，他曾经历过已经从病人体内找到TCR，另一位病人还没治疗完就去世的情况，因此更加迫切希望尽快做出有效的药上市。
“我们现在能够做到延长病人一年半的生命。”胡红明的眼神坚定，延缓病人一年的生命是他们目前的目标，未来的目标是活过五年。
对于免疫细胞治疗的未来发展，胡红明认为，目前的CAR-T已经有8个产品，在如白血病等血液类疾病领域已经得到应用，如何用细胞治疗实体瘤正是大家都需要努力的方向。“上个月TIL披露的第一个实体瘤治疗产品，可能今年还会有新治疗实体瘤的产品上市，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积极的信号。”胡红明表示，新产品的上市会让投资人有信心，市场就愿意给更多的空间去做这个事情。
此外，胡红明还透露了镔铁生物未来想要研发的药物。“但是这些都还没有实现，我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不能给大家‘画饼’。”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位走在国内细胞免疫疗法前列的博士，在行事上却尽可能低调。
采访的最后，胡红明告诉记者为何要取名“镔铁生物”。“‘镔铁’是中国传说中的一种钢，据说有削铁如泥般锋利。”他还提到另一个原因，他的老家来自五金之都永康，父亲是铸铁师，所以铁一直是他心中特别的意象。
“镔铁的首字母是‘B’和‘T’，B细胞和T细胞也是免疫细胞里最厉害的两个细胞，我们希望TCR就像一把锋利的剑一样，能够治愈实体瘤。”胡红明在“镔铁生物”里灌注着自己的期盼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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