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句俗话，叫“不臭，挑起来臭”，文化一点的说法，当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两句话用在联创光电收购并表联创超导公司，有些过于尖刻和不雅，但是对于此过程中两次收到监管问询函的意外波折，从公司管理层和众多小股东，当确有无端徒生事端之感。
看起来很美
故事的缘起，在于很高大上的新质生产力要素：高温超导。
超导的众多优势在初中教科书上即有提及，因此人类几十年来一只孜孜不倦地努力研究，试图获得更高温度、更易实用化的超导材料。目前国内取得突破性进展的，主要是上海超导、上创超导和东部超导。
联创超导并不做带材，主要和上述公司合作做超导核心应用的核心材料之一高温超导磁体。不管是磁悬浮列车、医用的核磁共振、人类很可能的终极能源核聚变反应堆，还是可用来加工金属材料的热融器、用于光伏的单晶硅炉、用于半导体芯片的单晶硅炉……等等，核心部件都是超导磁体。
前景广阔，市场容量十分巨大，看起来很美。
按照一般小说套路，这时候就该反转，用上“但是”了。
但是没有但是。
联创超导并没有小说中常见的反转——不具备相关技术、造假等等幺蛾子。
它确实有技术，有产品，且性能不错，不仅有业内多个院士站台，还有CCTV背书：
前年，它先是做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兆瓦级的高温超导热融炉（热融炉其实并非它首创，此前德国有一台750千瓦的，韩国有一台400千瓦的，但没有其功率大尤其是口径大。口径大意味着可以加工更大尺寸的铝棒等部件），试用于南山铝业；此后，又于去年在使用其高温超导热融器的中铝东轻公司召开了现场验收会。业内包括“人民科学家”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赵忠贤院士在内的多个院士莅临现场，充分肯定其加热铝棒口径更大、加热时间更短、铝棒内芯和边缘受热更均匀、节能50%等众多优点和优势，央视1套、13套等也隆重播出……
除了加热金属的热融器，它也适时做出了光伏用的单晶硅炉，交付客户后证明，高温超导磁控单晶硅炉的单晶硅含氧量更低、能进一步提高阳光能源转换率0.15%左右（数值看似很小，却是非常大的进步，因为要提高很难）……
不仅如此，它也研发出了用于半导体单晶硅的炉子原型，正准备试验；
更有想象空间和突破性的进展是，它做出了用于核聚变堆的D形高温超导磁体和米级的缆线及通过低温测试，并于去年和中核西南院签署了在江西合作建造裂—聚变反应堆的协议……
一切都很美好，且至少看来会更好。
并表利好喜事丧办
唯一的问题，并不在相关超导技术和产品，而在于联创光电只持有联创超导40%的股权，并非控股股东，且无法并表。
这个问题一只受很多投资者诟病，并直接影响联创光电的估值。
于是，公司想投资者所想急投资者所急，纳谏如流相应投资者们的呼吁，在表态超导公司不会单独上市、会寻求时机并表很久之后，终于将并表提上了日程，并在8月正式公告了并表的方案——由上市公司联创光电支付现金，溢价2,193.78%以35,680.00万元收购其控股股东也是联创超导大股东江西省电子集团8%以及13,380.00万元收购联创超导技术团队共青城智诺嘉投资中心所持的3.00%股份。
比较公允地讲，溢价这么多，给与联创超导55.7亿多的估值，不能说低，也算不上特别高得离谱，毕竟按照联创超导此前的估值40亿以及其声称的在手订单、可预估的利润、行业的巨大发展前景，不算太过分。
但是，由于毕竟是溢价2,193.78%收购，所以在收购案公布的几乎同时又公告了监管函，要其说明如此估值的依据、在手订单、利润实现的可能性等问题。
而这个问询函，直接揭开了其次公司一再声称的，比如60台热融炉订单、因为上游带材不足所以今年只交付多少台热融炉；单晶硅炉的交付对象及数量、打款期限及违约约定；核聚变相关业务的订单等等事务的面纱……
这样一来，本来是个并表的大利好，却导致股价随之下跌。
公司因此而改变了并表方案。
此前的方案中，有一项是支付35,680.00万元现金给大股东江西省电子集团，也即联创光电和联创超导共同的大股东。
这样瓜田李下，有利益输送之嫌。
于是新的方案对此做了变更，原价现金收购技术团队部分不变，变更联创超导的注册资金并将此前支付给大股东的现金直接注资给联创超导，五名董事由联创光电公司派出三名董事，并由技术团队承诺其投票权永远转让给联创光电，这样实现了联创光电对联创超导的控股和并表。
但是，上交所依然不依不饶，在新方案公告的当晚同时追问，央视背书众多院士站台的中铝东轻热融炉子用了一年了，既然技术如此先进效果那么好优势显著怎么没有后续订单？公司的订单、销售及利润，尤其是光伏用单晶硅炉的客户方的情况——该客户体量太小，年销售额3.25亿多，利润更只有区区509.96万，何以拿的出在手订单、意向订单金额分别为4.32亿元、9.87亿元订购如此多的炉子、支付如此大的金额？
而众多投资者更耿耿于怀的是，公司此前一再声称的60多台热融炉的订单怎么突然就消失（公司声称是“取消”）、这么巧同时取消了？
……
因此，股价第二天近乎跌停，第三天继续跌。本来好好的并表喜事，结果却活脱整成了某种程度的喜事丧办。
哑巴吃黄连
质疑很有道理。
但是公司此前宣称的，是不是全然就是忽悠呢？
也未必。
技术先进，产品好并不必然跟随着销售好。
除去销售本身的原因之外，最关键的还有大环境、下游行业发展的大背景。
核聚变属于要看长远发展的未来行业，其订单和销售注定较为有限和具有不确定性。
那么，联创超导目前可以依托的利润主要来源，就靠热融炉、光伏单晶硅炉和半导体单晶硅炉了。
其中，半导体单晶硅炉刚做出原型机，还没完成试验，离拿订单和实现利润尚早。
那剩下的，就只有用于铝材等金属加工的热融炉和光伏单晶硅炉了。
而要命的是，这两个行业，目前都内卷得非常厉害，盈利状况并不好。
一台热融炉一千万，虽然确实效果很好，很节能，五年左右节省的电费就可以收回成本。但是，新装货换一台热融炉，毕竟是要拿一千万真金白银出来的。十台就是一亿，而要赚一亿净利润，对于很多铝材等金属加工企业来讲并不容易。
那么实际情况就是，联创的热融器趋势不错，也能替公司省钱，但一则公司耗电量大的老旧炉子好歹还可以继续使用，将就着继续用那一台炉子就不需要额外拿出一千万净利润；一则，很多公司可能根本就没那个余钱。
所以，就类似于，在4S店外看车的用户，这台新车确实很好，也很想买和换，但是预算有限，且由于大环境的关系那就还是将就这那台旧车继续开着，直到实在不能开了再换吧。
有鉴于此，联创为了开拓市场、占领市场，也想了一些办法，弄了一个能源管理的“租赁”方案——由联创垫资，先做好热融炉，然后将炉子“租赁”给下游铝材加工厂家使用，用每年节省的电费分成来支付热融炉的对价。
这样的好处是，联创的热融炉打开了市场，产生了收益。但是问题也是明显的——一方面联创要垫资，而联创本身资金并不宽裕，且还要投入研发；另一方面，这个“租赁”因为是分成，回款、回本的周期会比较长。所以，从联创的角度，那肯定不如，直接卖炉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来的直接和报表好看。
而投资者不仅要看到订单，更要短期更好看的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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