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地级市”出手,拿出“真金白金”鼓励演出市场。

  最新出台的《苏州市进一步促进文体旅联动丰富产品供给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对每站次售票人数达到5万人次的演唱会、音乐会,按照每人次15元对主办单位予以奖励,旨在吸引更多知名艺人和歌手来苏州演出。

  作为“行走的GDP”,以演唱会为代表的演出活动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得到了越来越多城市的重视。但像苏州这样,拿钱补贴演唱会的城市并不多。

  另一方面,同样是制造业重镇,东莞、佛山、泉州、常州、无锡等城市,已经将电竞、体育、音乐等新兴消费业态作为城市名片来打造。相比之下,苏州似乎慢了半拍。

  不过,时下的一种观点是文旅产业“独木难支”,无法带动经济增长,制造业才是城市根基。包括苏州在内的工业大市纷纷入局,是在打什么“算盘”?

  工业大市“入局”

  一场演唱会,藏着多大的能量?

  以美国歌手泰勒·斯威夫特为例,她的“时代”全球巡回演唱会从2023年3月开始到2024年12月结束,横跨五大洲、共计151场,迄今为止已带动消费超过50亿美元。

  据QuestionPro调查统计,平均每位观众为Taylor Swift演唱会花费1300美元,其中包括396美元的门票、234美元的应援服饰、384美元的住宿、106美元的餐饮、159美元的购物等。惊人的经济效应,甚至于学界创造了泰勒·斯威夫特指数或“斯威夫特经济学”。

  在国内,不仅“一场演唱会,带火一座城”越来越普遍,很多人甚至“为了演唱会,奔赴一座城”。

  9月15日,美国知名歌手Kanye West来海口开办新专辑《Vultures2》试听会,这是《Vultures2》试听会第一次来到中国,试听会共吸引近四万名观众,岛外观众占比超过95%,仅票务收入就突破5000万。

  除了门票,演出对交通、住宿、餐饮等周边消费都能形成强大的带动作用。外地观众看偶像演出,顺带逛逛当地景点,又能为文旅注入活力。

  国内积极承办演出的城市,原本分为两类:

  一类是北上广深四座一线城市,以及成都、杭州、武汉这样的强二线城市,它们举办演出场次多、拉动消费也多。

  今年上半年,成都一座城市就举办各类营业性音乐演出2400余场,吸引观众超258万人次,演出票房收入约6.09亿元。其中各类大型演唱会、音乐节68场,观演人次达118万,票房收入达3.88亿元,带动周边消费约25.2亿元。

  另一类是诸如河南南阳、山东泗水、浙江诸暨这样的低线城市和县城。由于本身经济体量小,演出撬动的经济效应反而比大城市更大。

  但近两年,东莞、无锡、常州等制造业大市也盯上了演出经济。

  国庆黄金周期间,“世界工厂”东莞举办了草莓音乐节,两天吸引了近5万乐迷到现场,直接带动全市酒店、餐饮、购物、文旅、交通、潮玩等相关行业消费约1.6亿。借助草莓音乐节这一“流量入口”,东莞7天累计吸引游客654万人次。

  常州同样早早布局,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等机构发布报告显示,常州去年力压广州、南京、青岛等城市,一跃成为全国大型音乐节票房首位。当地媒体更直言不讳:音乐节已经成为常州继新能源之后的又一张新名片。

  同为制造业重镇的无锡,也在推进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打造“音乐之都”城市新名片。以《二泉映月》为文化纽带,培育二胡、口琴、手风琴、竖琴为代表的“民乐+西洋乐”的特色产业集群。

  制造业大市纷纷发力演出等文旅消费,耐人寻味。

  总有人说,演出、赛事等对文旅的促进,以及对经济的拉动固然明显,但制造业对城市来说才是基本盘。本身作为制造业高地的东莞、苏锡常,按理说应该进一步“扬长”,相比之下发展文旅、促进消费就没那么迫切。

  但反过来说,发展不该设置天花板。制造业大市在做大做强第二产业的基础上,在第三产业寻找更多新增长点,也是全面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

  南京大学商学院教授耿强认为:“演出经济”是城市“综合竞争力”的体现。以往,不少城市常常依靠招商引资的政策、土地、税收等优惠来增强城市吸引力,或是通过在网络端短期投流拉升人气,而打造“演出经济”则需要真正以客户为导向,综合考虑如何提高一座城市的整体服务水平和文化体验。

  “消费即生产”

  细数苏州的这轮政策,会发现苏州的小目标并不拘泥于办演唱会。《意见》聚焦了多个演出及文旅消费热点:

  除了对演唱会的“补贴”,还对举办较大影响力的国际国内重大体育赛事(不含职业联赛),举办电竞赛事、动漫游戏展会以及书展等大型活动,引进国际知名或国内一流的优秀剧目等,均有相应的补贴奖励。

  补贴奖励甚至覆盖了文体旅低空应用场景方面,鼓励企业围绕文旅、体育等开展低空飞行表演等活动,打造优质文旅线路、支持旅游提升行动、打造“夜经济”品牌。

  文旅产业是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否认,相比其它制造业大市的早早入场,苏州对演出等文旅的关注似乎慢了半拍。但在苏州发展蓝图里对现代服务业的谋划,并不亚于“传统强项”制造业。

  2022年,苏州印发了《关于推动新兴服务业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的通知》;2023年,苏州发布了《推动新兴服务业高质量发展2025行动计划》。在这两份文件中,苏州将体验消费、新型零售、线上商贸、数字文化、手工艺、电竞动漫、体育、影视娱乐、旅游、康养等一起列入了消费导向型服务业推进工程。

  作为全球三大制造业产值最高的城市之一,苏州对现代服务业的高度重视,本身也顺应了制造业与服务业逐渐融合的大趋势。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陆铭表示,坚守制造业当家,不是单纯提升制造业比重,而应进一步做强服务业,力促服务业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其实制造业越强大的地方,越需要生产服务业发挥为制造业赋能的功能。

  作为佐证的是,《苏州统计年鉴》数据显示,到2023年,苏州三产增加值占GPD比例高达52%,高于二产增加值占GPD比例(47%),并不像人们印象中苏州重二产轻三产的“跛脚”局面。

  陆铭认为,后工业时代,随着现代服务业的崛起,城市发展与创新迎来全新的挑战和机遇。传统思想观念亟需转变,特别是对消费与生产关系的重新认识。过去,许多人习惯将消费视为一种单纯的消耗行为,与生产截然对立。然而,消费同样具有生产性的一面。

  随着科技革命与数字化的深入,新技术、新产业的诞生,愈发需要场景组合和场景密度的支撑。相对于制造业提供的单一场景(工业园、工厂),服务业场景更丰富。诸如城市中的咖啡馆、剧院、餐厅、博物馆、公园等第三空间,提供了更开放、更错综复杂的场景,并在场景的交融与互动中,产生更多的灵感碰撞。

  “这些空间虽然在传统经济统计中贡献不大,但在创新生态系统中却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陆铭补充。

  留人的“底气”

  在服务业丰富多元的场景中,演出等文旅场景除了能“生产”,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流量入口。对制造业主导的城市而言,文旅带来的泼天流量也是人们重新发现一座城市的机会。

  40年前的新加坡被很多人视为“无趣的城市”。

  彼时的新加坡因承接欧美制造业转移,通过劳动密集型产业起家。随后通过转型技术密集型产业,实现经济起飞。但随着西方陷入经济滞胀,新加坡出口遭遇危机。1985年,新加坡陷入GDP负增长。

  当新加坡不得不再次转型,大力引进国外的化工、精密仪器等资源时,却因“历史文化荒漠”的风评,吓退了很多外国企业、资本和技术人员。

  1989年,时任新加坡总理吴作栋提出:“文化和艺术会增加一个国家的活力和提升生活的素质。”同年,新加坡发布《国家艺术发展报告书》将文化艺术提升到攸关新加坡国际竞争力的层级。

  在新加坡文化系统性构建中,特别关注通过文化内容大众化,降低全民参与门槛,从而刺激全民的文化需求。为此新加坡选择对高端文化活动进行“降维”,演唱会正是最能吸引大众参与的演出文化活动。

  一个例子是今年3月2日至3月9日,泰勒·斯威夫特在新加坡国家体育馆连续举办的6场时代巡回演唱会。这是其2024年全球巡演在东南亚的唯一一站,新加坡政府砸下重金补贴约18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3亿元),取得其独家举办权。

  作为“亚洲活动和娱乐之都”目标的制定者和实施者,新加坡旅游局(STB)官网这样写道:“发展旅游业不仅是增强新加坡国际活力之都的核心方式,以此吸引资金、商业和人才,还能提升和丰富本地居民的休闲生活,营造自豪感。”

  需要正视,随着入局的城市越来越多,花式文旅越来越卷,想出圈也越来越难。

  苏州此次拿出“真金白银”给政策,也是希望吸引更多知名艺人和歌手来演出,将更多高规格的演出和赛事“引进来”,争夺全国范围的“年轻流量”。据统计,今年下半年,苏州已审批通过千人以上的演唱会等大型活动共计24场,预计参加人次超50万。

  事实上,总人口超过1000万的苏州,是江苏人口最多的城市。从国际城市发展规律来看,城市化会伴随着大量新市民涌入。只是新市民融入城市,需要关于城市的新的共同记忆。

  就在上月底,苏州发布18条举措,建设人才友好型城市。其中提到,要打造体现国际水平的购物休闲娱乐生活圈、主题商业街区,积极打造文娱新IP。

  一个文化丰富、有生活气息、服务业发达的城市,是城市“抢人”的底气,也是“留人”的凝聚力。眼下,苏州高调“入局”,能否交出一份高分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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