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菲光是全球消费电子产业链的超级明星公司，摄像头模组出货量全球第一。过去十年，它享有这个声誉。但在最近的五年，因为种种原因，欧菲光业务大幅下滑，命悬一线，充满争议。2023年9月，谷底中的欧菲光突然迎来巨大转机，业绩扭亏为盈，股价一路飙升，从一个争议公司变成了传奇公司。有媒体评价，欧菲光是中国科技企业突围的经典案例。
今年52岁的蔡荣军是这家传奇公司背后的掌门人，他白手起家创立了欧菲光。欧菲光主营产品之一是“光学影像模组”，简单理解，就是我们日常用的手机、相机、汽车这些电子产品上的摄像头。鼎盛时期，欧菲光手握多家全球知名客户 ，2019年营收519亿元，市值一度逼近千亿。
接着是令人想不到的原因，2019年到2020年期间，海外在制裁了华为、中兴等中国企业后，又将11家中国公司列入了被制裁的实体清单，欧菲光也在其中。这对于一家手机供应链公司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在短短一年的时间，欧菲光几乎失去了海外和国内最重要的两大客户。颇为讽刺的是，在上实体清单前，执掌欧菲光的蔡荣军竟然一无所知。
蔡荣军回忆，2020年7月20日当晚，他正准备睡觉，员工给他发信息说公司好像上清单了，他第一反应是根本不可能，“完全没有征兆“，后面看了新闻才证实。“当天晚上肯定不能睡了，紧急组织大家开会，但其实也没用”。
国内重要大客户贡献的营收从190亿变成28亿，海外客户直接变成0，公司整体营收从2019年的519亿，到2022年变成148亿。欧菲光在被列入实体清单后，公司不仅收入出现了断崖式下降，员工也从4万多人变成1万多人。蔡荣军感觉当时的自己就像病毒、瘟疫一样，不受待见，“经历风雨之后还是更大的风雨，一直被按在地板上摩擦”。
就在蔡荣军全力以赴处理外患的时候，内忧也随之而来。公司高管的纷纷出走，给了蔡荣军更重一击，那也是欧菲光最脆弱的时候，“有些跟了很久的兄弟，也选择离开，没办法，恳请了很久，怎么留也留不住，董监高里面走了好多”。
欧菲光是蔡荣军一生的心血。他1995年从汕头大学机电专业毕业，既没有背景，也没有耀眼的学历，是如何创建欧菲光这样一家明星科技上市公司的呢？
没有退路
1972年，蔡荣军出生在广东揭阳的一个农村，小时候家里穷，上学的学费都要向亲戚朋友借，有时候甚至还要赊学费，但母亲依然坚持让他上学。问及小时候梦想，蔡荣军坦言想法很简单，就是读书，考大学，“我们那叫跳龙门，农村人嘛，考上大学就不是农村户口了”。
后来的蔡荣军考上了汕头大学。大学毕业后，蔡荣军来到广州，穿梭在各大人才市场找工作。在一家电话机厂干了几个月后，他跳槽到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影像产品公司柯达，实现了自己乃至全家的目标。
进入柯达工作后的蔡荣军，通过勤奋钻研，二十多岁便成为了业内的知名专家，会工艺，会设计，还会修机器，月薪高达一万多元，在90年代属于超级金领，成为亲朋好友羡慕的对象。
但这样的日子仅仅过了五年。随着数码技术的崛起，曾经世界领先的柯达公司面临破产。蔡荣军坦言，如果柯达没倒闭，他现在可能还在柯达打工，不会出去创业，也就没有后来的欧菲光。
那些看似孤注一掷的选择，其实都源于没有退路，很多神话正是在这样的选择下创造的。
2001年下半年，蔡荣军去到深圳淘金。他的第一单生意来自华强北。他去华强北推销自己的监控镜片，很快就打开销路，“那个时候，国内没有这个产品，我设备一到，马上运转，马上赚钱”。蔡荣军几个月就把扩产线的钱赚了回来。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蔡荣军抓住时机，接手了倒闭的欧菲光，开启了欧菲光的重生、崛起之路。
负重前行
欧菲光是一家狼性极足的公司，用蔡荣军的话讲，兄弟们打起仗来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公司有军令状、庆功宴，标语都是打胜战。2009年至2019年间，欧菲光在滤光片、触摸屏、影像模组等领域与对手展开竞争，从未输过。美国客户评价其是“最核心、最有潜力、最有实力的合作伙伴”。“我改变了Camera（影像模组）这个行业”， 蔡荣军说，欧菲光做Camera后，市占率达到20%，绝对领先同行，而此前Camera行业第一名的市占率仅为8%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在欧菲光的发展历程中，2018年，收购富士胶片镜头相关专利及富士天津全部股权具有标志性意义，欧菲光获得手机和车载镜头的相关专利1040项，且都是核心专利。
2019年，欧菲光迎来了属于它的高光时刻，营收在2018年430亿的基础上增加近100亿，达到519亿。
但命运仿佛给蔡荣军和欧菲光开了个玩笑。2020年7月，欧菲光被列入实体清单，随之迎来了至暗时刻。作为一家科技公司，如果没有全球化，就意味着没有未来，等于判了死刑。
在那段煎熬的日子里，蔡荣军和欧菲光只能倔强地活着，负重前行。蔡荣军有苦难言，但坚信曙光一定会到来，和正智汇谷（欧菲光在南昌建立的职员小区，住户近1600户）的万家灯火成了他内心的慰籍，也是他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同时，欧菲光在被制裁后，蔡荣军于2020年8月组织人员申诉。经过两年的申诉，2022年6月，欧菲光被移出了实体清单，成为第一例不附带任何条件移除实体清单的中国企业。这一年，也是欧菲光成立20周年。
命运反转
重回公平竞争赛道的欧菲光，靠着自己在光电领域的优势，发展出了车载摄像头、车身域控制器等产品，加速发展智能汽车及新领域等创新业务，开拓新市场。
关键转折点发生在2023年9月，国内特定客户的手机产品正式回归，没想到销售异常火爆。在这背后，中国本土供应链集体复苏和崛起。其中欧菲光参与供应了包括后置摄像头、前置摄像头、指纹模组等零部件，成为获益最大的供应链厂商之一。
事实上，上述新产品都是欧菲光在最艰难的时候开发的。即使身处困难之时，欧菲光在技术创新和产品研发上一直没停，终于在2023年迎来新的曙光。欧菲光的复苏也成为无数中国科技企业命运反转的缩影。
欧菲光王者归来了吗？面对这样的提问，蔡荣军沉思片刻，称“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心态已经比较平稳”，“以前会关注市场占有率，现在从不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要有创新和价值”。蔡荣军强调，欧菲光业务上经常要做取舍，在擅长的领域精耕细作，只做第一；此外，欧菲光作为拥有大量专利的产业链龙头，量产一代，开发一代，预研一代，构思一代，一直在牵引产业链和终端产品创新，与客户共同探索提升终端用户的使用体验。
在中国科技产业升级发展的道路上，其实有无数个像蔡荣军这样的企业家，像欧菲光这样的企业，共同推动着中国科技产业的迭代进步。他们在阳光下野蛮生长，在风雨中狂奔前行，脚踩泥泞，依然昂首仰望苍穹，还敢伸手摘繁星，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变成可能，一同创造出中国科技产业的未来。
（本文转载自界面新闻，视频请见欧菲光公众号文章《对话蔡荣军：没有退路，就是胜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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