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姥爷的印象就是那天我妈面色悲伤的对我说“小,你在家别惹奶奶生气啊,我去你姥爷家,你老姥爷走了”,其他的印象就不深了,更多的是从爸妈的叙述里知道的,我妈说我刚会说点话的时候,常常咬字不清的说“大嘴那恁”,大概就是这个音吧!我妈说你老姥爷说“俺猪娃说这个将来会有福的”)
我的童年是在老家度过的,那时候我们老家稍微讲究一些人家一般是堂屋朝南,然后有东屋和西屋,堂屋前面有个影壁墙,影壁墙外面,是一个小院,然后是大门,好点的家庭会有个门楼子。
姥爷家天井里有棵大槐树,每当春天到来时,那棵槐树变魔术般地绽出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花,那花晶莹洁白,在土墙的背景上更显清丽脱俗,我搬一张小板凳坐在树下,闻着槐花干净清新的芳香,间或有几朵,或一大片槐花经不住风儿的诱惑,纷扬洒落,打着旋儿落在我身上、腿上、手上。我母亲将槐花和那种像豆角似得槐豆做成美味的吃食,那种滋味让我终生难忘。
西屋是染坊,依稀还记得大舅光膀子在那里推碾子,那个碾子很大,推碾子这个活计真的太累了。大舅汗流浃背,而我那个温柔贤淑的大妗子(大舅妈)在旁边给他擦汗,扇扇子。那个年代没有电扇,没有空调,而女人手中这把扇子扇出来的风一定很凉爽。
老姥爷爱喝酒,他儿子,也就是我姥爷就从小很逆反,没有特殊情况那是烟酒不沾,他说抽烟除了浪费钱,没啥好处,而喝酒,不年不节的整天喝啥?喝多了还耽误事儿。
四邻八乡的人们觉得我家的布匹染得质量好,价格公道,诚信。所以都喜欢来照顾生意。一家人吃苦耐劳、省吃俭用的攒着钱,总觉得手里有钱心里踏实。再说,婚丧嫁娶哪样不得用钱。谁知道人心难测,同村的一户同行对我家从羡慕转成嫉恨。他家有个不学好的儿子跟土匪有些说不清的往来,经常把四邻八家的情况告诉土匪。
而我家这点钱对土匪来说还是有不小的诱惑性,想一下也是,当今摄像头无缝监控还有人顶风作案,何况那个黑灯瞎火的年代。(现在的人理解竞争估计也是不全面的,因为当竞争和恶性竞争放一起考虑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分得清?真正的竞争不可怕,怕的是竞争的盘外招)。
一天夜晚,土匪将姥爷家的西屋后墙凿开一个大洞,将印染好,包括还没有真正的晾干的布匹一股脑的都给拿走了,安善之家的人们哪有反抗的想法啊,就那样看着他们扬长而去,还把家里的老黄牛给顺手牵走了。
其实,他们费那个劲干嘛啊,没事还打个洞,直接进门拿就是了。
但从盗贼的角度来说,似乎直接进门是不合礼法滴,打洞是必须的一种仪式,从古到今,盗贼皆是如此,诸位都学过历史,看看袁大头这个窃国大盗,不也是如此这般嘛!
发生这样的事儿,对于一家人简直是晴天霹雳。全家人拿出积蓄赔偿了客户的布匹,默默的修好了被土匪弄坏的后墙。家人虽然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也没有想过报复,我们是规矩人家,偷鸡摸狗的事儿不在我们的脑子里,打家劫舍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这件事儿对姥爷是不小的打击,他逐渐寻找新的营生,从而放弃那个他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染坊。
当我跟随父亲走出家乡,几年后再次回到姥爷家,看着那个曾经挂满布匹的院落,那个闻名十里八村的染坊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我想留下这段历史,我问姥爷他自己刻版的那些胶片还有没有?如果还有就把他当家传的物件好好保存着。
我得到的回答是:烧火做饭了!
(后来又打听一下,有少部分献给了县文物馆,还算是保存了点)
立刻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穷,咋来的?还不明白嘛!
姥爷,很聪明,识字虽不多,但那些刻版都是自己设计自己刻版的,那影响到四邻八乡的染布如果没有这些点缀怕是也难迎来回头客的,他对我妈说“妮儿,大小干的事就是赌博啊!”(大小,就是指我,我干的事,诸位都知道的)。
姥爷根本不接受我的职业,他的思想就是正儿八经的卖力气上班,只有塌塌实的去工作,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心里才不发慌,我想着姥爷到最后也惦记着他这不省心的大外孙。母亲很是认可她爹的观点,念叨了我二十年,总想让我找个工作。哎,好好消停的当个老师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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