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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大师福楼拜，作品中总是带着“很难红”的气质。在创作《包法利夫人》时，他曾连续50页未曾推进情节发展，叙事仿佛陷入泥潭，停滞不前，只剩下对外省资产阶级生活单调、无聊、乏味的写照。《情感教育》则淡化情节和人物特点到极致，书中所描绘的百无聊赖，让作家本人都忍不住吐槽：
“那种现代的、腐蚀人内心的烦闷……啊！假如您也体验过这种极易蔓延的恶劣心情，我真会同情您。”
可就是这样一位书写“平淡”的小说家，在19世纪法国文坛获得巨大的成功。《包法利夫人》让福楼拜成为和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和左拉齐名的法国文学泰斗级作家，而《情感教育》更被视为现代小说的开山之作。
电影《包法利夫人》
跌宕的情节和不平凡的角色谁都爱读，为什么福楼拜要选择平淡、无为的写作方式？为什么他的作品被奉为经典，流传至今？在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田庆生看来，“平淡”是福楼拜的写作特色，“真实”是写作的目的，这也是这些问题的答案。福楼拜认为，美就意味着真实，最美的东西永远是真实的，丧失了真实性，也就丧失了艺术性。
在人物塑造上，福楼拜拒绝复制作家巴尔扎克和司汤达笔下的英雄，而是着眼于刻画最接地气的外省小人物。《包法利夫人》女主角艾玛包法利是当时法国外省平庸女青年的代表，她在修道院完成学业，对生活充满幼稚的幻想，鄙视庸俗的现实世界，虚荣、任性、耽于物欲。她拥有了一段平庸的婚姻，和一个更为平庸的医生丈夫。包法利夫人出轨、纵欲，但她绝非十恶不赦的坏人。她略有姿色，美“在眼睛”，“朝你望来，毫无顾忌，有一种天真无邪的胆大神情”，她向往自由，充满激情，敢于挑战世俗传统；但同时艾玛多愁善感，缺乏艺术气质，想入非非，这是她悲剧性的一面。福楼拜在文中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她又何尝不是我们所有人？这样一个真实、平庸的艾玛，才能最激发出读者内心的共鸣，在阅读时照见自己，引发思考。
电影《包法利夫人》
在情节上，福楼拜“有意识要避开偶发性和戏剧性的东西”，鲜有大欢喜或大悲恸的结局，故事常常在平淡中开始，在平淡中结束。《情感教育》男主角弗雷德里克是一个懦弱、胸无大志、无为的反英雄人物。他暗恋画商的妻子阿尔努夫人，但却屡屡退却。在他45岁时，经历了生活的沧桑，之后变得麻木，没有活力，不再有任何理想抱负、任何激情。年轻时暗恋的女人阿尔努夫人的突然出现，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和梦想。两位情人互诉衷肠，感慨万千，但就在阿尔努夫人摘掉帽子的那一刹那，她被岁月的风霜染白的头发，让弗雷德里克“犹如当胸一击”，记忆中的欲望被无情的现实所粉碎，梦想也随之破灭。“幻灭“是福楼拜的标志性情节，也是他致敬真实人生的方式。
读福楼拜的作品，很难收获心情上的大起大落，似乎作家的目的不是让读者在小说虚构的世界中翱翔，而是停留在真实的世界里，思考自己的人生。日内瓦学派文学批评家让卢塞（ Jean Rousset）说：福楼拜小说中最美的地方，就是不像日常小说的地方，是那些空白……福楼拜是表现无为、烦闷和静止不动的伟大小说家。福楼拜笔下的平淡之美，并非像一件艺术品一样纯粹是为了让人观赏，更重要的是它引起我们的思考，正如他本人所说的：
“依我之见，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是最困难之处），既非令人发笑或哭泣，也非让人动情或发怒，而是像大自然那样行事，即引起思索。”
2021年是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家福楼拜诞辰200周年。致敬大师，重回文本，福楼拜的文字如何体现他对“无为”的追求？为什么说“整个现代小说都出自《包法利夫人》和《情感教育》”？作家几乎病态的对完美的追求，体现在作品的哪些地方？这一次，我们邀请到北京大学法语系田庆生教授，田教授的研究方向是法国现当代小说、小说理论，在课程《福楼拜与现实主义》中，他将为我们理解福楼拜的写作风格提供一条有迹可循的思考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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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灰灰
排版：伦昕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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