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王石

文 | 谢泽锋

编辑 | 杨旭然

在一众民营地产枭雄跌落神坛，甚至自己一手创办的万科遭遇困境之际，王石却表现出令所有人都羡慕的松弛感。

这位中国市场化改革中的“地产教父”，退休后的生活十分惬意：娇妻相伴，游历各国，四处演讲，同时攀岩、赛艇、马拉松，一样不落。

而眼下的万科，和他轻松写意的生活状态完全是水火不同天。万科已经连续两个季度亏损，这是公司自1991年上市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在前所未有的经营困局中，原本中国地产界标杆声誉遭到重创。作为公司负责人，郁亮的压力可想而知——愈发憔悴清瘦的他为了挽救危局，仍在强打精神，制定一系列“瘦身健体”的经营策略。

为表示和公司共进退，王石也放弃了2023年从万科领取的千万退休金。好在和多年来万科给他的高额薪酬相对比，这些损失并不算多。

2017年，“万宝之争”一度闹得沸沸扬扬，那一年同时也是中国房地产最后辉煌的年份，以及王石选择卸任退休的年份。从历史的后视镜来看，王石急流勇退，着实是个明智之举。

相比孙宏斌、杨国强，亦或者许荣茂、许家印们，躲过危机的他，显然成了一个保存了更多荣誉与体面的幸存者。 

01 幸福老王

白手起家，缔造中国最优秀的地产企业，成功抵御野蛮人入侵，巅峰时期潇洒让位。作为一个企业家，这应该是最为成功的终局；

而王石却让枯燥的商场征伐演绎得更加精彩：33岁创办万科，52岁登珠峰，60岁出国游学，66岁时退休；他与“橙王”褚时健亦师亦友，年届七旬，受其启发重新创业，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73岁王石的一生，已经足够让99.99%的人羡慕不已。

上世纪80年代，遍地黄金，机遇无限，王石脱离体制，南下深圳闯荡，有机会向整个世界展示他的才华。他在自传中写道，“当我踏上前往深圳火车的那一刻，兴奋、狂喜、恐惧的感觉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手心汗津津的。”

1983年，他赌对了香港人不会放弃吃鸡而改吃鸭，靠倒腾鸡饲料（玉米）在短短8个月的时间里，赚取300万元的第一桶金。这比刘永好四兄弟还要早。

一年后，他拿着300万设立了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一度成为深圳最大的进口销售商，这就是万科的前身。

1988年，王石敏锐地察觉到房地的巨大机遇，万科顺势转型。同年，年仅37岁的王石做出了一个令外界极为惊诧的决定——放弃万科股份。这也意味着，即便万科未来多年一直是中国市值最大的地产公司，王石也从未真正跻身过富豪榜。

这种股权结构让万科成为中国现代化管理的典范。但是，也为后来的万宝之争和如今万科、王石不同的境遇埋下了伏笔。

2017年，万宝之争硝烟散去后，王石离任，仍持有少量股份，但仅占总股本的0.069%（761.72万股）。此后在一次访谈中，他透露每年会从万科领取1000万的退休金。

有统计显示，自1998年开始，王石从万科获取的薪酬、分红、经济利润奖金加上退休金各类收入共计约3.5亿元。显然对于一个千亿市值公司的创始人来说，这样的收入并不算多。但和已经深陷泥潭、万劫不复的各路同业大佬相比，老王已经足够幸福。

运动之余，他也开始重新创业，涉足体育、风投等领域。2022年4月，他携手刘二飞、张朝阳、刘姝威等老友，计划推动深石收购以SPAC方式在港股上市。

与此同时，他创立深石资本，并联手东方高圣创始人陈明键、以色列科学家创建中以海德，希望以AI方式赋能乙肝等创新药研发。

虽然放弃万科实控权，但他创造了中国商界的标杆，并且仍然能老当益壮，享受人生。这种幸福，是很多身不由己的“大佬”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02 明智选择

对于成名在外的企业家来说，如何功成身退是一道哲学题。

面对泼天的富贵，耀眼的光芒，强大的权势，太多人无法抵御这种诱惑，也有不少曾经的大佬甚至会因为流连于此直至身败名裂，陷入囹圄。

真正能够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者如同凤毛麟角。王石、求伯君、段永平、黄峥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在地产圈，王石堪称孤例。

拿2017年王石退休时的行业排名与现在进行对比，曾经销售额位居前十名的碧桂园、恒大、融创、华夏幸福都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万科依然能位居前三。

“农民出身”的杨国强虽然让位于女儿杨惠妍，但实质上退而不休，甚至还和总裁莫斌一道，前往广东顺德北滘南平路的项目亲自指导工作。

为挽救债务危机，杨氏家族还卖掉了自己的私人飞机，给公司提供无息贷款。如今已经70岁的杨国强还必须在一线奔波，远没有王石的日子那么轻松。

“环京大地主”华夏幸福，已经沦落为A股亏损王，昔日河北首富王文学甚至被曾经的员工、球员们堵在酒店房间里讨要薪酬。如今的他早已经失去了过往的锐气，正忙于保交楼和债务化解的相关工作。

狂人孙宏斌被媒体发现“一夜白头”，经历过多次大起大落的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开地产行业的宿命般的周期困境，早年激进狂飙的融创目前累计被执行超283亿元。好在融创已经完成境内外债重组，但危机警报并未完全解除。由于销售额大幅下滑，加上自身债务问题，公司已经三年亏损，孙宏斌还得继续煎熬，直到曙光真正到来的一天。

恒大则已经成了一个比海航更加复杂、债务规模更大的破产重组案，在全球经济商业历史上都是少有的。根据目前的公开信息，证监会已对恒大地产给予罚款41.75亿元，对许家印处以顶格罚款4700万元，并终身禁入证券市场。

就在王石退休的2017年，许家印以2900亿元登上胡润百富榜首位，比第二位的马化腾还多400亿元，对比目前王石的放松状态，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放弃几乎所有万科股权的王石，从未出现在各类富豪排行榜中。当年放弃股权时，王石就对功名利禄有着清醒的认知：“我不希望自己有暴发户这样的形象。在1980年代，突然很有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相比于盲目拥有，我选择了远离。”

03 写在最后

2023年至今，地产行业继续在寒冬中挣扎。

2023年万科关键指标几乎全数下跌，营收下跌7.56%，利润总额下跌43%，归母净利润近乎腰斩。去年四季度开始，万科步入亏损轨道，当季亏损14.59亿元，今年一季度继续亏损3.62亿。这是这家头顶深市000002代码的历史级公司，历史上都从未有过的情况。

为了拯救万科，王石曾经的战友们正在不断努力回笼资金：

2月份，万科宣布出售了海七宝万科广场剩余50%权益给领展，回血23.84亿元。随后，万科将深圳湾总部地块摆上了货架。

5月23日，万科将旗下万纬物流股权抵押，从招商银行等机构获得200亿元融资，目前已到账100亿元，这是2020年以来房地产单笔融资规模最大的贷款。

5月27日，万科转让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T208-0053宗地使用权，由大股东深圳地铁集团和深圳百硕迎海公司以22.35亿元竞得。而在7年前，万科当时是以31.37亿元价格买下的该地块，邀请了世界顶级设计团队，计划在此建设一座超300米高的“水晶体”总部大厦。如今的甩卖价已低至七折。

郁亮还表示，要将商业办公资产转让出去，“去年卖了123亿元，是行业第二大的交易量，今年的目标是200亿元，未来几年每年能卖200亿元。”

......

将近一千年前，苏轼在《赠善相程杰》写道：“火色上腾虽有数，急流勇退岂无人。”一千年后，在现代商场，也有类似的规律：有一种成功叫做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做占领。

王石显然深谙其中的道理。早在他37岁时就已经对财富有着超出一般人理念的认知。任职万科期间，他就已经在哈佛游学、玩极限运动。从那时起，他逐渐放权，应该已经萌生退出商场的想法。

他曾发微博感叹：“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别让生活限制了你的可能性”。

王石的幸存告诉了更多企业家，要想实现旷野般精彩的人生，放弃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