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013年Mosa Meat推出第一款实验室培养汉堡时，其成本高达30万美元。十一年后，全球近200家初创公司仍在努力，希望细胞培养肉类能成为未来食品供应的重要组成部分。
尽管培养肉行业的前景看好，但2024年许多公司因资金不足被迫缩减规模或关闭。业内专家指出，推向市场的目标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显得“不现实”。
培养肉行业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是资金短缺。2021年和2022年间，风险投资金额超过16亿美元，而2024年上半年仅筹集到约2000万美元，使得许多公司难以继续运营。
2013年，当Mosa Meat首次推出一种实验室培养的汉堡时，其成本超过了30万美元。十一年后，全球约有200家初创公司仍然抱有希望，认为通过细胞培养肉类而非屠宰动物，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食品供应的重要部分。
尽管他们充满乐观，但这样的成功并非板上钉钉。到了2024年，这个行业遇到了艰难时刻，多家初创公司被迫缩减规模或关闭。
业内讨论的是最终每年生产约3000万磅成品，但目前每年生产的传统肉类超过1000亿磅。Better Meat公司的CEO保罗·夏皮罗（Paul Shapiro），他在2018年写了一本名为《清洁肉》（Clean Meat）的书，表示植物性肉类目前占所有肉类的体积约1%，而培养肉要达到这一点还需要时间。
他对TechCrunch表示，任何在2020年代将培养肉推向大型超市或快餐菜单的目标都是“不现实的”。
“即使现在准备好了，资金也到位了，建造这些工厂需要的时间还是几年。而事实是，现在没有资金，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公司放弃了商业规模工厂的计划。”夏皮罗说道。
例如，New Age Eats在2023年初关闭，公司创始人布莱恩·斯皮尔斯（Brian Spears）在LinkedIn上发帖称，公司未能筹集到完成其试点设施的资金。
位于伯克利的Upside Foods裁员，并搁置了在芝加哥地区新建工厂的计划。以色列的Aleph Farms在六月裁掉了30%的员工，同样是因为难以筹集资金。
旧金山湾区的SCiFi Foods也在六月永久关闭。SCiFi的CEO约书亚·马奇（Joshua March）在LinkedIn上分享道：“不幸的是，在这种融资环境下，我们无法筹集到商业化SCiFi汉堡所需的资金，SCiFi Foods没能撑住。”
“现在不仅是培养肉领域的艰难时刻，对于任何生物科技相关领域来说都是如此，”塔夫茨大学生物医学工程教授大卫·卡普兰（David Kaplan）说道。“经济处于低谷，投资资金不足，人们现在非常非常谨慎。”
需要指出的是，追求实验室培养肉的初创公司不仅仅是在追求科学好奇心或更人道但同样营养的蛋白质替代品。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大多数全球组织都提出，到2050年我们需要生产多出60%的食物，以养活预计将达到近100亿的人口。
那些致力于培养肉的人希望它能在这60%的食物中占据重要份额，无需屠宰动物，也不需要传统肉类行业所需的土地、水和能源资源。
然而，尽管这个领域在11年前曾被认为非常有前途，但在克服行业主要障碍方面的进展令人沮丧地缓慢。
从事实验室培养肉的公司——尽管行业更喜欢使用细胞培养肉或培养肉的术语——是通过动物细胞，通常是干细胞，来生产肉类。
这些细胞在某种细胞培养液或培养基中被喂养和生长，培养基中含有生长因子。细胞在生物反应器中被喂养和生长，然后与配料和调味品一起加工，以模仿传统肉类的味道、质地、外观和口感。
然而，大多数公司无法从其工艺中生产出大量的肉，更不用说以足够低的成本甚至与传统肉类价格持平。此外，这些设施的建设成本高达数亿美元，并需要数年时间。实现口感和质地也是一个问题，同时改变人们对这些产品的“怪物肉”印象也是一大挑战。
除此之外，很少有公司获得了美国的监管批准来进行其培养肉的生产。
或许最大的困难是风险投资资金的减少。根据Crunchbase的分析，2021年和2022年，培养肉公司获得了超过16亿美元的风险投资。截至今年六月，Crunchbase显示2024年该行业的融资额约为2000万美元。
“改变世界和重塑食品系统是困难的，这可能是最不令人惊讶的结论，”Upside Foods的首席运营官艾米·陈（Amy Chen）对TechCrunch说道。
然而，她和所有培养肉行业的其他人一样，相信这一目标可以实现。她认为，发展过程中会出现类似于摩尔定律的效应，届时行业将开始看到生产的显著增长，并获得监管批准，从而增加产品的上市方式，推动价格的可负担性和公众接受度。
政府资金能否拯救培养肉行业？
在这些公司解决技术问题之前，他们必须首先解决资金问题。Lever VC的管理合伙人尼克·库尼（Nick Cooney）表示，过去一年左右，投资大幅减少，主要是由于整体风险投资的减少。“但这一领域的下降速度超过了整体下降速度，”库尼说。
问题在于，除了所有与人工智能相关的领域，风险投资目前正在避免为需要巨大前期资本成本、当前几乎没有（如果有的话）收入（更不用说利润）且可能永远无法证明其商业可行性的技术提供资金。
“风险投资已经从增长转向盈利，这对该行业造成了严重破坏，”PitchBook的高级新兴技术分析师亚历克斯·弗雷德里克（Alex Frederick）说。他指出，当你没有产品可卖时，很难盈利。
弗雷德里克说，PitchBook的数据显示，过去几年，培养肉的筹资额出现了两位数的下降。他表示，2024年第一季度的筹资步伐与2023年的低筹资水平大致相当，目前已有12笔交易记录在案，还有约20多笔潜在交易正在筹备中。
根据PitchBook的数据，截至2024年初，全球大约有200家培养肉公司。但由于大多数培养肉公司都是初创公司，如果他们失去了继续筹集风险投资的能力，他们往往会倒闭或被收购。
塔夫茨大学的卡普兰（David Kaplan）说，目前市场正处于这个阶段，不幸的是，他无法预测这种情况何时会改变，也无法预测有多少公司能够存活下来。
弗雷德里克认为，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是初创公司将细胞制造外包，租赁设备和生产设施，而不是每家公司都花费1亿到2亿美元建造自己的设施。
风险投资者喜欢这种方法，并为从事这类业务的公司注入了一些资金，如Ark Biotech、Prolific Machines、Pow.bio、No Meat Factory和Planetary。
卡普兰指出，另一种筹资选择是政府愿意投入资金。新加坡是第一个批准培养肉供消费者食用的国家，已经承诺投入2.3亿美元用于研究替代蛋白质。以色列创新局也有一项1800万美元的基金用于替代蛋白质初创公司和研究。卡普兰相信，我们会看到更多国家跟进。
“在一个当前在粮食安全方面挣扎的世界里，政府在这种方法上的投资多少将成为关键，”他说。“就像政府投资电池技术和芯片一样，如果我们要让培养肉成功，他们也必须做同样的事情。”
他有理由抱有希望。他提到Mosa Meat的30万美元汉堡，现在大多数公司可以用20美元做出同样的汉堡。
他说，这虽然仍然比麦当劳的巨无霸贵得多，但在十年内成本降低了四个数量级，而政府投资却很少。
巨大的工程难题
有人指出，即使资金问题不那么紧迫，这个行业仍未解决如何生产足够多的肉的问题。Upside Foods对此非常了解，竞争对手Eat Just也同样清楚。
Eat Just的创始人乔什·泰特里克（Josh Tetrick）表示，他的公司销售的培养肉数量是整个行业其他公司的总和的十倍。“但那几乎不算什么，”他告诉TechCrunch。“只有几千磅的数量，这可以让你感受到这些公司的生产量有多小，因为只有少数公司获得了监管批准。”
Eat Just和Upside Foods是少数几家获得监管批准可以向消费者销售培养肉的公司，Eat Just首先在新加坡，然后在美国销售。泰特里克利用这一市场优势，专注于如何以低于或相当于传统肉类的成本生产数百万磅的肉。但他表示，“还有巨大的工程和技术难题需要克服。”
例如，他的公司正在研究如何提高细胞密度，即每单位体积生产的可食用细胞数量。这是制造商的一个关键指标，旨在从每个生物反应器中生产出最多的肉。
生物反应器技术有多种，每种技术在细胞密度方面有不同的方法。有些使用批处理方法（一次处理固定数量的细胞和生长培养基）；有些使用连续方法（持续输入/输出）。有些在添加新细胞食物时搅拌细胞；有些将细胞悬浮并旋转反应器的壁。
哪种技术最可靠地最好仍是科学研究的问题。例如，培养肉生产商Believer Meats在2023年的一项研究中显示，悬浮培养的细胞可以达到每升超过1000亿个细胞的密度——它声称这是行业标准的17倍以上。这使得每次运行的可食用肉的重量与体积比从2%提高到36%。
昂贵的细胞培养基
除了反应器工程之外，另一个主要难题是细胞培养基的工程设计和成本。细胞培养基通常包括一种能源，如葡萄糖，以及氨基酸、盐类、维生素、水和其他成分。
除了建设设施需要数亿美元外，规模化生产这种培养基的成本也非常昂贵。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农业经济系在2022年的一项研究发现，生产1公斤（约2磅）细胞培养肉的成本估计为63美元，而牛肉的生产成本为每公斤6.17美元。
例如，Wildtype公司正在生产培养三文鱼。据其联合创始人亚里·埃尔芬贝因（Ary Elfenbein）介绍，公司从一个单细胞开始，五年来无需再从动物中获取更多细胞。现在，他们对如何最好地喂养这些细胞以提高细胞密度有了更多的了解。
“通过了解这些细胞在什么营养物质中表现最好，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提高了这一过程的产量，”埃尔芬贝因说。“生鱼片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致力于创造一种更难制作的结构化产品，包含所有芳香物质和不同成分。”
该行业还在研究无需从动物身上获取细胞的方法。例如，MarineXcell公司正在开发一种通过先进的核重编程技术从甲壳类动物细胞（如龙虾、虾和蟹）中生产类似胚胎干细胞的诱导多能干细胞（iPSCs）的方法。
这家以色列公司表示，该技术由首席科学官约西·布加尼姆（Yossi Buganim）领导，能够使细胞生长速度比成人干细胞快一倍，并且即使在次优条件下，也能长期保持分化和细胞生长潜力。布加尼姆的实验室已经用牛细胞成功实现了这一点，现在正在将类似技术应用于甲壳类动物。
尽管面临这些成本和技术挑战，培养肉行业仍然充满希望。随着技术进步和成本降低，培养肉有可能在未来成为主流食品供应的一部分。行业内部正在积极探索各种解决方案，包括优化细胞培养基和开发新型细胞获取方法，以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成本。
政府支持和资金投入也将是推动这一新兴领域发展的关键因素。例如，新加坡和以色列已经开始投资替代蛋白质的研究，其他国家也有望跟进。
在粮食安全日益受到关注的全球背景下，培养肉有望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如果这些技术和工程难题能够得到有效解决，培养肉可能在未来十年内实现大规模生产和广泛应用。
与政府的合作 创始人们表示，缺乏监管政策也是阻碍该行业发展的原因之一。
“这是许多公司尚未推出产品的主要原因，”Wildtype的联合创始人贾斯汀·科尔贝克（Justin Kolbeck）说。“他们正在经历一个多年的监管审查过程，消费者正在关注这个过程。他们希望确保食品监管机构在审查过程中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确保我们投放市场的产品尽可能安全。”
尽管如此，没有人认为食品安全是可以忽略的领域——科尔贝克表示，Wildtype与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对话是“建设性和积极的，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然而，公司也与一些潜在的大客户进行了对话，这些客户今天就有意购买他们的产品。科尔贝克不愿猜测Wildtype的监管批准何时会到来。
Upside Foods的艾米·陈（Amy Chen）表示，行业正在取得进展。她认为，监管机构现在对培养肉有了更好的理解，并对安全和监管问题有了更多的认识。
“当我们获得第一个FDA批准时，其他公司也跟进，这基本上回答了‘这种产品是否可以获得批准并且是否安全’的问题。现在，我们的下一代产品需要经过类似的监管过程，但这更多的是一个‘何时’的问题，而不是‘是否’的问题，”她说。
公众认知 Upside Foods和Eat Just在获得监管批准后，在一些餐厅测试了他们的培养鸡肉产品。然而，Upside Foods的艾米·陈（Amy Chen）和Eat Just的乔什·泰特里克（Josh Tetrick）表示，这些试点项目已经结束，直到他们能够进一步扩展生产规模。
他们学到的一点是：广泛的消费者吸引力仍然是一个问题，很多人称其为“弗兰肯食品”（Frankenfood）、“假肉”（faux meat）或“实验室培养肉”（lab-grown meat）——技术上这些描述是正确的，但听起来并不令人垂涎。佛罗里达州甚至已经禁止了实验室培养肉。
“我们所有人的一个挑战是如何帮助消费者爱上这个类别，了解培养肉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支持它，以及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陈说。
塔夫茨大学的卡普兰（David Kaplan）认为，更多的教育、行业的更多透明度以及来自知名大学的更多同行评审的发表论文，都会有所帮助。
陈预计，即使在两年后，这个领域也会非常不同。她乐观地认为，各地的消费者将能够首次品尝到培养肉，并且“这将是美味的”。
Lever VC的库尼（Nick Cooney）也认为正在取得实质性进展。他指出，Lever投资的培养肉公司Clever Carnivore已经筹集了约900万美元。“从价格点降低的角度来看，他们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以相当合理的资本支出生产有意义的试点数量，”库尼说。
与此同时，Eat Just的整体策略将是目前在新加坡推出的培养肉产品。这种产品中包含3%的培养肉，其余部分是植物性蛋白。
泰特里克承认，这与Eat Just在2020年首次推出的60%以上的比例相比大大减少。然而，通过将肉的比例定在3%，他认为公司可以显著降低成本，从而建立更多关于培养肉的消费者体验和认知。
他计划在未来三到五年内逐步提高这一比例，同时致力于建立更低成本的基础设施，提高细胞密度并降低培养基成本。
“我们不认为这有什么神奇之处，”泰特里克说。“我们只需要在不同的维度上做必要的工作来完成它。”（TechCru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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