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近年来,牙科门诊频繁关停的现象引发了广泛关注。本文作者深入探讨了这一现象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揭示了从1996年牙科行业现代化以来,行业主要矛盾的转变。


文章中,为读者们分析了牙医供给增加、准入门槛放开、资本大量涌入等多种因素对行业的影响,指出现阶段行业面临的主要矛盾是资本与手工业、慢行业与快增长、小而美与大连锁的冲突。作者通过详尽的历史回顾和现实案例,展示了牙科行业的复杂生态…可以说,本文不仅为行业从业者提供了宝贵的见解,也为政策制定者和投资者提供了思考的依据,引发读者对未来行业发展的深层次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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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牙科门诊关门跑路的新闻屡见不鲜。因为种植、正畸两个大项目,治疗周期长,金额大,一般都是患者在开始治疗前,就已经交清了全部款项。因此一旦门诊跑路,这两类患者就成了投诉重灾区。


上级主管部门接到投诉,也是无能为力。这类消费医疗,属于民事纠纷。为了几万块钱,打一场官司,好像也划不来。类似情况,都是拖着拖着,然后不了了之。对于患者来说,属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个传说暴利的行业,怎么落得如此境地,想来一定有它的深层次原因。


1996年,中华口腔医学会成立,其主管单位是国家卫健委。一般只有当一个产业有开始蓬勃发展的迹象,主管部门因为各种原因,监管又跟不上的时候,才需要依靠这种半官方的学会力量。换句话说,这叫用行业自律,弥补监管上的不足。


思前想后,我觉得可以把1996年,定义为中国牙科产业,进入现代化的元年。这只是我的个人定义,你也可以不这么认为。只是有一条相对清晰的分界线,我们更容易理解这个产业的过去和现在。不然我们容易在一个行业干了几十年,脑子里面还是一团糊。


就好像最近遇到一些老朋友,非要跟我争论,牙科经销这个生意还值得干。理由是,武汉洪昌现在做的好,长沙民健现在做的好。我说,这都是时代红利,是上世纪的产物。现在还认为有人能干一个洪昌出来,或者民健出来,那是历史观的狭隘。


现在做经销,除了小而美,挣点生活费,把经销当作在厂家打工打到头的一条出路,其他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


当我们在一个行业卷到头昏脑胀的时候,不妨去研究一下这个行业的历史。研究历史就能轻易的懂得一些规律,而规律比起情绪,能让人保持更清醒的头脑。


我也一度在牙科行业找不到出路,郁闷了好几年。中间有段时间,都去了解肿瘤了。深入调研以后,发现同样赚不到钱。过去三四千一盒的肿瘤药,集采后七八百。集采前的肿瘤药品销售,每个月挣几万,相对轻松。而现在,干的活更多了,挣的更少了。


我与几位肿瘤销售面聊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反馈,现在挣个一万多,工作量是以前的两倍。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卷么?


卷是一种相对感受,不是绝对感受。我跟与我争论的那位老朋友笑称,我们现在是医疗民工,与跑滴滴、送外卖比起来,我们还是属于挣得多,而工作更轻松和体面的。这么一想,心理就平衡多了。


苦闷的时候,适合从微观里跑出来,在宏观上去找找,还有哪些价值洼地没有被很好的满足。前段时间,我写的几篇牙科文章开始被大量转发的时候,跟鹏嫂吹了个牛。我说,我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再过三年,我有可能成为牙科领域,非牙医群体里面最能写文章的人之一。


这个群体有多少人呢?保守估计20万。


设想基于一个现实,我做了十几年牙科,几乎没有看到过类似我这样写牙科产业文章的个人ip。最近账号关注量大涨,客观上不是我写的很好,而是相似类容的供给太少。矮子里面拔将军,所以文章被同行们转发了。


能不能写出来,暂且不说,这需要大量的努力和坚持。但起码,我在这么卷的情况下,没有陷入微观不能自拔,而是找到一条可持续耕耘的道路。所以,增长的第二曲线,往往不在过往的经验里。


我是坚决不会干经销的!


那到底是什么深层次的原因,让一个原本暴利的行业,既被行业内的人喷内卷,又被行业外的消费者大量投诉呢?


从发展历史看,是因为行业的主要矛盾变了。


从1996年进入现代牙科元年开始,到2010年,这十几年,行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看牙需求,与牙医供给不足的矛盾。


湖南最富盛名的湘雅口腔医学院,1986年才开始招收第一届本科生,这批人毕业到真正走上工作岗位,都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了。到2010年,我国执业牙医总数才为八万人。即每1.5万人才拥有一名牙医,这个数据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是十倍。



1996年我们人均GDP还只有不到6000元,而2010年我们人均GDP超过了3万元,增长了五倍。快速增长的经济背后,是缓慢增长的牙医数量。供需关系的严重不平衡,是这个行业早期,被说暴利的真正原因。


开业早的,确实挣到了钱。


矛盾是什么时候悄然开始发生变化的?我觉得是2010年到2020年,这十年孕育了几个行业剧变。


一是大学口腔医学专业的扩招,我清晰的记得,2015年左右,有地级市某技术职业学院的领导给我打电话,要采购牙科器械。说学院新增了口腔系,马上要筹备招生。


那时候我有意的统计了湖南口腔系扩招的情况,原本只有四五所大学有口腔医学这个专业,转眼就扩张到了十所。而且招生人数,逐年攀升。如果大家有感受,招聘执业牙医不再困难,是2020年左右开始的。


这个时间节点,刚好与大学扩招的前两批学生吻合。


二是2019年左右,监管部门放开了牙科机构的准入门槛。原本一公里范围内只准开一家,后面全面放开审批,牙科门诊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点我也印象非常深刻,2019年在长沙投资开门诊的时候,还为了与另一家邻近的新开门诊竞争牌照问题,想方设法打通监管部门关系,才拿到许可证。一年以后,周围就开出来了三四家。


有时候,个人的努力,在政策面前,渺小的就如同瓶盖上的蚂蚁。


牙医供给的增加,准入门槛的放开,造成资本大量涌入。搞房地产赚到的热钱,总要有个出路。搞医疗集采前赚到的钱,总要找个干净的行业洗白。牙科,听说很暴利,那就投它了。


资本的涌入,造成行业主要矛盾关系,彻底改变。


过去行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看牙需求,与牙医供给不足的矛盾。现在是资本与手工业的矛盾,慢行业与快增长的矛盾,小而美与大连锁的矛盾,以及政策放开与监管不到位的矛盾。


国家层面鼓励社会资本办医,文件清楚写明了,社会办医是国家医疗力量的重要补充。老板已经指明了方向,哪怕有矛盾,也只能忍着。


今天与某连锁老板聊天,他说,政策的闸是放开了。这就好比群龙入海,各显神通。这个阶段,看谁是真有本事。能活下来这轮鏖战的,待政策的闸收紧,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听后觉得这个观点很新颖,能从混乱的微观里跳出来看宏观,站在执政者的角度看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智慧。而在乱世,拥有智慧,显然会比别人活得更久些,你说是不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家不要太狭隘,你以为的行业问题,在老板面前,早已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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