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深贸易链现形，腾邦200亿融资消失之谜
安元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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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
港深贸易链现形，腾邦200亿融资消失之谜
曾经拥有腾邦国际（已退市）和腾邦控股（清盘中）的腾邦系，其核心平台腾邦集团与腾邦物流集团的债务危机爆发已有5年，债务化解和破产之路异常艰难。
腾邦问题久拖不下、矛盾激化，自2022年以来，腾邦系及其实控人钟百胜屡屡起诉多位离职高管或核心骨干员工，又刺激了斗争的升级。近期，有关当年200亿融资被乾坤大挪移的细节，被逐一抖出。
其中一个存在重大违规：公开信息显示，2012年，深圳警方联合国税稽查局经过周密调查，发起了“闪电一号”行动，打掉一个重大骗税团伙。据官媒报道，2009年至今，以刘某明、黄某英为首的骗税集团在香港、河南、安徽和深圳、惠州等地成立多家公司，伙同深圳市某物流公司，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的背景下，虚报出口数额24亿元，骗取退税款3.35亿元，是建国以来涉案金额最大、涉案省份最多（横跨五省六市）的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罪案。
此案由公安部督办，当时的定性是：“目前全国范围内所破获的作案手段最为典型，打击犯罪链条最为完整，涉及地域最为广泛，抓获人数最为众多，一次性冻结赃款数额最高的骗取出口退税案件，有力推动了全国打击经济犯罪破案会战的开展”。
但是，在堂堂公安部眼皮底下，该案居然有漏网之鱼，并至今逍遥法外。
公安部督办的案件存在漏罪
鲜为人知的是，公安部督办的上述案件中，“深圳市某物流公司”正是腾邦物流。腾邦集团董事长兼实控人钟百胜，长期担任腾邦物流的董事长。
据广东高院2014年作出的终审判决《刘健明等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二审刑事裁定书》[（2014）粤高法刑二终字第105号]，“刘某明”是刘健明，“黄某英”是黄秀英。其他的被告还包括金军平。公开信息显示，金军平曾在怡亚通等多家物流业上市公司担任高管，之后跳槽到腾邦物流担任总经理，直到2011年4月突然辞职；柯文萍，腾邦物流副总裁、财务总监。
腾邦国际IPO招股书显示，腾邦物流和腾邦国际是关联方，腾邦上市时，金军平还担任腾邦国际关联方——安徽腾邦通讯科技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
在这起重大骗税案件中，腾邦物流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刑事裁定书》显示，腾邦物流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链条的关键一环，既提供了外汇核销单、以补全骗税链条，刘健还以腾邦物流的名义、向国税部门申报退税骗取数亿元的退税。腾邦物流收取报酬的方式是“按报关金额每一美元收取八分人民币”的标准。从退税金额中分成。
最终，刘健明、黄秀英犯骗取出口退税罪，都被判处无期徒刑。金军平、柯文萍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需要说明的是，腾邦国际创业板上市时间恰好是2011年。如果“闪电一号”行动提前几个月，那么腾邦国际的上市很可能失败。诡谲的是，腾邦物流、腾邦集团上市后均没有披露涉及该骗税案的任何信息。
消失的200亿融资
腾邦上市后一方面继续深耕机票代理，一方面向贸易和供应链领域扩张。
比如，腾邦多年前就在法国波尔多收购了一个优质葡萄产区和酒庄园。以红酒业务为卖点，腾邦高调知名金融机构展开合作。公开消息显示，腾邦分别与江苏银行、兴业银行、工商银行签订了名庄葡萄酒投资金融服务战略合作协议，其中江苏银行、兴业银行分别向腾邦提供20亿元授信额度，加上其他银行总计40亿元用于支持腾邦在葡萄酒金融产品领域的开发和创新。
后来，腾邦的债委会成员包括工商银行。
据几位前高管透露，包括跨境红酒贸易在内，成为了其财务和资金舞弊的通道。
曾为腾邦提供多年财务顾问服务的徐先生，透露了其中的门道：“银行的做法是：企业在深圳工行存入保证金或有一定的贷款额度；银行开信用证给香港企业，但是不要求货物进口，可以是香港本地业务或转出口业务。如此一来，深圳这边银行的资金就合法的汇入香港公司的账户。”
港深贸易链现形，腾邦200亿融资消失之谜
扩张的巅峰是2017年，这一年是金融监管宽松周期的尾声，腾邦集团在这一年大举融资，成为后来暴雷的直接原因。据钟百胜自己说，“腾邦2017年全年融资总规模达到150亿元，包括与恒宇天泽合作发行的20多亿私募基金、公开债券募资规模15亿元，腾邦国际的股票质押......都是发生在2017年。”
仅仅一年后，按年计的金融产品和贷款到了还本或付息的节点，但腾邦却无力支付。据几位接近钟百胜的知情人士透露：从2018年3月开始，钟语法频繁的向合作伙伴、朋友短期拆借资金。
事后来看，钟百胜的资金管理和投资逻辑令不少腾邦员工和合作伙伴看不懂。“哪怕2017年融资150亿后，哪怕手里留20多亿，也不会出现18年利息都还不起的问题。”腾邦国际早期的合作伙伴、2019年后和钟百胜“翻脸”的史进坦言。
大量白手套、壳公司套取债券募资
此前，《红周刊》独家报道了《腾邦或将退市，战略决策一错再错，公司疑似被掏空，现有资产处置困难》，揭示了腾邦债券、上市公司年报和募集材料中存在多个不合理的大客户、供货商等，典型如深圳市立卓尔贸易有限公司，腾邦集团2019年半年报披露，立卓尔贸易向腾邦集团拆借了6.2亿元；深圳市美鑫诺贸易有限公司，向腾邦集团拆借8亿元资金......
但深圳立卓尔的注册资本只有10万元，实缴资本未披露；深圳市美鑫诺贸易有限公司注册资本800万元，同样实缴资本未披露。腾邦暴雷后，深圳立卓尔注销，其拆借的大额资金是否归还？由于腾邦集团和上市公司不再披露后续的例行性财报，外界不得而知。
多位腾邦知情人提供的《腾邦集团关联人物关系图》显示，上述公司均系钟百胜的心腹或亲属。天眼查显示，深圳立卓尔的法人代表、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唯一的股东叫刘振欢。受访对象提供的材料显示，刘振欢是钟百胜的理发师师朱明钦的妻子。深圳立卓尔的监事叫范向明。他是钟百胜操纵壳公司、代持股权的关键人物。
受访者们提供的材料显示，范向明是钟百胜表姐的儿子。
天眼查显示，深圳美鑫诺的法人代表是许达强，监事是刘秀萍。据知情人士透露，刘秀萍是腾邦酒业有限公司的员工。
另外，刘秀萍还是深圳市佳国通贸易有限公司持股50%的股东。天眼查显示，佳国通贸易的“壳公司”背景浓厚：其2017年12月成立，实缴资本未公布。但腾邦公告显示，很快在2018年，佳国通贸易就向腾邦旗下的全资小贷牌照、深圳市前海融易行小额贷款有限公司，获得了500万元贷款。
类似的代持公司掏空上市公司和债券发行人的现象比比皆是。比如，融易行截至2019年6月的按欠款方归集的前五大其他应收款往来方中，第二大公司深圳市智汇树科技有限公司，其和融易行发生了1.5亿元的其他应收款，占总额超过1/5。智汇树的注册资本500万元、实缴未公布。
公开信息显示，智汇树的股东是刘洁、刘鹏，监事是黄晓敏。《关系图》显示，刘鹏是腾邦集团员工，黄晓敏则是许达强的妻子。
腾邦唯一上市平台或将退市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过度扩张出现债务风险的不止腾邦一家。物流+供应链行业的多家大型企业2018年接踵爆发风险，仅深圳地区，就包括飞马国际、怡亚通、腾邦......但其他企业基本在政府的指导和纾困下，成功脱困。飞马国际2020年通过破产重整方案、引入新希望集团为战投、股票成功摘帽，怡亚通则在深圳国企纾困入股后、经营和财务同样恢复正常。
唯有腾邦结局最差，国企纾困受阻后版图退出、破产重整方案迟迟不通过，腾邦国际2022年退市。腾邦庞大的证券类资产版图中，目前只剩下腾邦控股（06880.HK）。今年4月，腾邦控股宣布停牌，直接原因是没有审计机构、核数师愿为2022年财报背书。近几年，腾邦控股的审计机构频繁更换，德勤事务所辞任后改聘大华事务所，如今再无机构愿接手这块“烫手山芋”。
和腾邦国际类似，腾邦控股也和集团及其他关联方有着数额庞大的关联交易。2021年报显示，腾邦控股对腾邦集团的股权转让应收款超过8亿元，长期挂账未能收回。尽管腾邦控股2021年营收超过17亿元，但净资产转为负数，加之无法披露2022年报，退市风险很大。
为保壳，腾邦控股管理层出售了在香港持有的多处商业地产和办公楼。比如2021年10月，腾邦控股以2.5亿港元的价格，出售了位于香港德辅道西9号的大厦内28/29楼层、天台、部分停车位等物业资产。此地原本是腾邦控股的办公司，此次交易收益欠佳，录得亏损约1200万港元。
集团、高管终反目
去年以来，多位腾邦前高管和其他人士也尝到了苦果。腾邦集团以多种名义起诉了不少前高管和曾为腾邦做局出谋划策的重要人士。
曾为腾邦关联方或高管代持河源农商行股权的徐先生，不久前被腾邦追债。徐先生透露，2017年时，他接受了腾邦关联方转来的2430万元、代为购买和持有了1个多点的河源农商行股权。腾邦暴雷后，这部分股权被债权人深圳高速公路股份(0548.HK)所拍卖。
今年3月，腾邦集团向徐先生发出《催款通知函》，要求追讨2017年时通过中间人支付给他、用于购买河源农商行股权的2430万元。
腾邦控股今年3月19日公告，对李某、黄某等几名高管共计3627万元的资产采取了冻结措施，以“涉嫌损害公司利益纠纷”的名义提起诉讼。但不久，腾邦清楚毫无胜诉，自己主动撤诉。
除此，腾邦十来个高管与中层相继被钟百胜或腾邦集团发起诉讼，目前已被对方投诉涉嫌虚假诉讼，钟百胜和腾邦方面的律师也被司法机关立案调查。（李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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