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时，我正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绿色K线。东方集团的股价已经连续三周在18.3元上下浮动，像条搁浅的鱼，连挣扎的水花都溅不起来。
"陈哥，又看股票呢？"实习生小王端着马克杯凑过来，杯沿上印着某证券公司的logo。我迅速锁屏，金属外壳倒映出自己发青的眼圈。上周五补仓时，财务部老张说这叫"摊薄成本"，可看着账户里那串越来越长的数字，倒像是往无底洞里扔硬币。
电梯里遇见林总监那天，冷气吹得我后颈发凉。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铂金卡闪着微光，"东方集团看到25块没问题"，这句话混着古龙水的气息飘进耳朵。那晚我在书房待到凌晨三点，台灯的光晕里，K线图上三次触底反弹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
第一次买入是在立秋后的第二个周三。当17.6元的成交提示跳出来时，掌心渗出的汗珠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彩虹。三天后那抹红色数字像初春的桃花，在账户里颤巍巍地绽开——18.9元。茶水间的自动贩卖机前，我给妻子买了她最爱的椰子水，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凉津津地贴着指缝。
追加是在第二波拉升时。办公室的绿萝抽出嫩黄的新芽，显示器右下角的数字不断刷新：19.3、20.1、21.7。午休时躲进安全通道给银行打电话，信用贷的到账提示音和心跳声重叠。那天傍晚的夕阳特别红，证券大厅的落地窗把霞光切成规整的方格，照在散户们油光发亮的额头上。
行业新规出台的消息是周五凌晨弹出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蓝光映着妻子隆起的腹部。21.2、19.8、17.4，数字在瞳孔里炸成烟花，掌心还残留着昨天收盘时23.1元的余温。周一的交易大厅像被捅破的蜂窝，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举着电话来回奔跑，某处突然爆发的咒骂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现在割肉太可惜了。"老张的保温杯磕在茶水台边缘，枸杞在沸水里上下翻腾。我把第四笔转账记录截图发到炒股群，立刻有人回了个点赞表情。显示器右下角的弹窗不断推送着"机构增持""触底信号"，而东方集团的日线图上，18.3元的横盘走势已经持续了十七个交易日。
昨夜替妻子揉浮肿的小腿时，产科检查单从茶几滑落。彩超照片上的阴影轮廓模糊，像极了分时图上那个跳空低开的缺口。此刻离收盘还有半小时，交易软件突然开始闪烁——18.2、18.1、17.9，保洁阿姨拖着水桶从身边经过，拖把在地砖上画出一道蜿蜒的水痕，倒映着满屏刺眼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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