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首航高科(002665)连续20个交易日收盘价格低于1元以下,按照当前的退市规则,该公司在A股市场走过了12个年头以后,6月27日将是其最后一个交易日。此后,公司将停牌,进入退市的程序。

又将有14万中小股东,惨遭无妄之灾,他们账户中肉眼可见的数十亿元的财富市值,灰飞烟灭!在此次暴跌前,首航高科尚有40亿元左右的市值,而2年前,市值还维持在120亿元左右,更远一点时间的2017年,市值更是达250亿元以上。而至6月27日收盘,收盘价仅为0.37元每股,市值暴跌至9.26亿元。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但在资本市场,每有大厦倾覆,深陷其中的总是中小股东,他们本来不多的积蓄,想在A股博一把,挣点散碎钱补贴家用,却不曾想最后本钱都打了水漂。证券市场数十年来,这种现象循环往复,鲜有例外。

具体到此次退市的首航高科,在退市之前,这是一个成功的家族创业,享受了高光时刻,在风高浪急之际又能全身而退的故事,与此前市场热议的ST美尚和ST爱康并无二致。

但更富于刺激的剧情是,首航高科退市不仅闷住了14万中小股东,同时又未能与甘肃国有资本——甘肃省并购(纾困)基金同进退。这家省级纾困基金于2019年底充当了白衣骑士,从首航高科实控人黄氏家族手中接盘,耗费近10亿元资金,很长一段时间将回收无望。

在现有的退市规则下,首航高科的一元面值退市,不仅将14万股民的市值财富裹挟一空,同时还捎带令纾困的国资深陷泥潭,充满了滑稽与怪异。

故事从首航高科的创始人黄文佳说起。

黄氏家族上市前传

按照官方的介绍,黄文佳的财富始于水暖产品。他于1988年从福建泉州的南安市出发,南下广州,广交会觅得商机,不仅打开了产品销路,还引进台湾省知名品牌的技术和工艺,成为广州市水暖厂的贴牌供应商,且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产品行销甚广,构成了黄文佳人生第一阶段的财富基础。

1992年,在这个改革开放史上颇为特殊的年份,黄文佳转而北上,从而为南安黄氏家族在北京的崛起,迈出了第一步。

当年,他在北京市永定门附近一家国营五金店旁边,开了一家销售五金电器的私人门店。在普通人眼里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位颇具生意头脑的黄文件看来,似乎顺理成章。因为,他需要的是国营门店的客流,既然有客流了,他相信他的私人门店靠服务和产品价格,肯定能够胜出。

事实果然如此。黄文佳的五金店红红火火,为他打下了一定的财富基础。当然,在那个万象更新的年代,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宠儿,每个家庭都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只不过最后黄文佳能够走的更远,最终成为少数的站上财富巅峰的人。

在销售五金电气的过程中,黄文佳了解到有一种补偿器的产品,民用市场十分广阔,但在生产方面却是空白,仅有军工产品生产,但无法覆盖到民用领域,于是黄文佳在1997年在北京成立了北京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生产销售金属波纹管膨胀节、套筒补偿器、压力管道和金属软管等产品。在那个产品短缺的年代,很快打开了空间。

随后,2001年7月,黄文佳在北京市丰台区又成立一家公司,经营范围为制造通风设备、风机和防爆波阀门。初始股东为黄文佳和他的侄儿黄卿乐,注册资金50万元,双方持股比例为六四分。这即是上市公司首航高科的前身,当时的名字叫中安鑫盾。

2004年,国家出台了鼓励重大装备国产化的政策,这给一些有资金实力和技术渠道的企业提供了机会,黄文佳亦是如此。

当时黄文佳瞄上的是电站的空冷系统。这个领域为国外知名企业所垄断,国内仅有哈空调等少数企业在积极,黄文佳适时进入到这个行业,并取得了成功,成为行业内与哈空调、双良节能等并驾齐驱的头部企业之一。

至2012年首航高科上市,其当年的营业收入就达到了11.93亿元,净利润1.76亿元,2010年和2011年销售收入也分别达到了5.76亿元和7.52亿元。

一家高科技上市公司在2012年3月叩开了资本市场的大门,以黄文佳为代表的黄氏家族开始了10年的资本市场弄潮之旅。

10年轮回,黄氏家族功成身退

前文说到,1997年的时候,黄文佳发现了补偿器的商机,创立了首航波纹管制造有限公司。这个时候,远在福建泉州南安市的黄家的人员,开始陆续加入了他的产业版图。

至2012年首航高科(简称为“首航节能”,后改现名)上市的时候,黄文佳的长辈也好,晚辈也罢,该来的都来了。公司上市的时候,第一大股东为首航波纹管制造公司和第二大股东首航伟业,均为黄氏家族的人员。

其中,首航波纹管制造公司的股权比例如下:

据招股书披露,在上述人员中,黄文佳在黄氏家族7兄弟中排名第六,黄衍川是黄文佳的大哥,黄文革是黄文佳的五哥,黄文博是黄文佳的七弟;黄卿乐、黄卿义、黄卿雄分别是黄衍川的长子、次子和三子,黄卿河是黄文佳二哥黄玉资之子,黄卿仕是黄文佳三哥黄文哲之子,黄卿杰是黄文佳四哥黄文艺之子。黄文佳、黄文博、黄文革与黄卿乐、黄卿义、黄卿雄、黄卿河、黄卿仕以及黄卿杰为叔侄关系。如下图:

其他股东中,除了红杉聚业和金石投资两家机构外,高峰为公司的技术负责人,拥有一定的股份,三才聚持有4.2%的股份,主要为黄家人领衔的公司员工。另有黄文佳的三个同乡和四个朋友,因早年对黄文佳创业有所助力,也列入了股东阵营。

黄文佳、黄文博和黄卿乐,被认定为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2012年3月27日,由中信证券担任主承销商、兴业证券担任上市保荐人,首航高科正式在中小板挂牌交易,发行价为30.86元每股,当天收盘价格为29.16元,收盘市值38.9亿元。黄氏家族直接持股比例上市稀释后为48.82%,照此计算,黄氏家族当天的财富市值为19亿元。

这仅仅是个开始。随后几年,首航高科以环保节能概念加持,股价曾有过辉煌的表现,到2015年,在每10股送10股红利以后,股价最高仍达到了79.5元。照此计算,公司总市值为210亿元。黄氏家族的财富总值攀升到了100亿元左右。

但随后就是集体撤退,从当初的济济一堂,到最后曲终人散。2012年上市后,黄氏家族在首航高科的主要持股分布为首航波纹管制造公司持股28.43%,首航伟业持股9.45%,黄文佳直接持股5.59%、黄卿乐直接持股5.35%,合计持股48.8%。

但截止到2024年一季度,前十大股东里,黄氏家族仅有黄卿乐持股1.56%,黄文佳持股0.41%。两者持股比例合计不到2%。滔天的财富,在股价起起伏伏中,早已经落袋为安,黄氏家族的身影,早已远离当下的鼓角争鸣。

从减持途径上看,早在2016年一季度,首航伟业首先开启变现之路,当时首航伟业持有的6300万股,在2016年一季度出清,结合当时的股价情况,变现金额大致在15亿元左右。

后来的变现途径,也极具特色,除了极少一部分是二级市场抛售之外,大部分分批通过司法拍卖,走被动减持之路。

比如2022年波纹管制造公司被拍卖1.36亿股,变现6.12亿元,随后3月再次拍卖2570万股,变现9700万元,两次拍卖收回了7亿元现金。从持股48.8%到2%,具体变现多少现金,笔者无法一一统计,估计是在数十亿元之间。

而期间黄氏家族最大的一笔减持,为协议转让,接盘方乃来自于甘肃国资的纾困基金,全称为金城资本管理公司——甘肃省并购(纾困)基金有限合伙。其中,金城资本为甘肃国资所属的华龙证券的全资子公司,甘肃省并购(纾困)基金出资方为甘肃省金融控股公司等省属机构和投资平台。

而命运莫测,世事难料,甘肃省纾困基金,由纾困把自己“纾”成了大股东,最后陪着14万小股东一起退市,这可能是始料不及的事情。

黄氏家族欠甘肃国资一个道歉?

2019年前后,受到宏观调控政策的影响,部分上市公司出现了资金紧张,甚至流动性危机的现象。在此情况下,各地政府纷纷出台政策,为上市公司排忧解难,纾困基金即是其中的一种较为广泛使用的方式。

当时,很多上市公司接受了政府和金融机构的纾困帮助,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促进了资本市场的稳定和发展。

甘肃省纾困基金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与首航高科达成了纾困合作的。2019年11月25日,首航高科发布公告称,基于引进战略投资者,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增强公司融资和项目开发能力,公司股东北京首航波纹管制造公司拟将持有的2.51亿股股份转让给甘肃省纾困基金,转让价格为每股3.87元,转让金额为9.72亿元。

就纾困资金的性质和使命来说,应当是解决上市公司的暂时困难,分享未来发展的成果,并不会当大股东的意图。

当时甘肃纾困基金接手后,持股比例仅为9.9%,大股东波纹管制造公司仍持有2.57亿股,比例为10.12%,加上黄文佳持股1.94亿股计7.63%和黄卿乐持有的1.03亿股计4.05%,黄氏家族持股数量接近5亿股,持股比例在20%以上。甘肃纾困基金完全没有成为大股东之虞。

哪知道,甘肃纾困基金接手后,情况就大变。先是大股东北京首航波纹管制造公司把地址迁到了天津,随后是黄文佳开始,三大股东轮番减持,到2020年底,甘肃纾困基金就坐稳了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现在的情况,前面已经备述,也就是黄氏家族的股份仅剩下了2%不到。2023年12月,证监会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对首航高科和黄文佳立案调查。黄文佳,这位黄氏家族的带头人,亲手打造了首航高科,如今已不再担任上市公司的具体职务。

当然,甘肃纾困基金不是看不出端倪,中间也曾想抽身而退。2023年7月15日,首航高科发布公告称,金城资本——甘肃省并购(纾困)基金计划减持公司股份,减持数量不超过1.5亿股。但不料第二个交易日,首航高科就来一个跌停,股价报收3.3元,离3.87元的成本价距离太大。

此后,首航高科的股价,再也没有到过3.5元,所以减持计划也终成泡影。正所谓时也势也,当初的踌躇满志输大爱,到如今望尽天涯路不知何处是归途,也就转瞬之间。

因此,笔者认为,翩然而至的白衣骑士,近10亿元“诚意金”有多少可以归仓不说,却还要成为与14万小股东共舞的悲情角色,以黄为佳为代表的黄氏家族,欠甘肃国资一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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