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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艺术电影影迷心中的神,也因为《雪国列车》中头等舱的“曼森”、《纳尼亚传奇》的“白女巫”、《奇异博士》“古一法师”等商业电影中的角色被大众熟悉。如果加上配角和客串,她每年高产四五部作品。然而演员,只不过是她精力旺盛的人生中做的一件事而已。

文 | 帼杰

她和英国很多“学霸”演员一样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毕业于剑桥大学社会政治学和英国文学专业,是诗人、现代艺术家、策展人…...她高挑的身材、雌雄莫辨的脸,是艺术家和设计师的缪斯;她白到发光的肤色和绿色的眼睛、肖似大卫鲍伊的长相,让很多爱她的人们笑传她来自外星。 她还是正宗的英国贵族,不过并不把贵族头衔当回事儿;她小时候读寄宿学校,是已故王妃黛安娜的同学,但她公然反对寄宿制。 这就是蒂尔达斯文顿。 Image

纳尼亚传奇》剧照

很难在一次采访中聊尽蒂尔达一人千面的人生,所以我们只能从作品入手。她和泰国导演阿彼察邦合作的《记忆》在上一届戛纳电影节荣获评审团奖的时候,我们有机会和她聊了聊这部作品。电影里,蒂尔达饰演的杰西卡移居哥伦比亚多年,在丈夫过世、姐姐生病住院后,她常常听到一声怪异的巨响。这声音出现时毫无征兆,有时在睡眠中,有时在杰西卡与他人交谈中,而且很显然,这声音只有她能听到。杰西卡开始寻找这声音出现的根源,她认识了音响工程师赫尔南,后者帮她模拟了脑海中怪响的声轨,随后神秘消失在她生命中,仿佛从未出现。直到她在哥伦比亚丛林深处,遇到一个同名的男人。 三联生活周刊:一部电影酝酿17年,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蒂尔达文顿:17年前我和Joe(阿彼察邦导演英文昵称,对话中均指阿彼察邦)在戛纳认识,我是那年的评审团成员,我们很自豪能够让Joe制作的《热带疾病》这部电影拿到奖项,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那时候起我们就开始讨论这部电影,之后又一起做了不少作品,比如一些视频,还一起在泰国办了电影节。但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总是会回来谈论这部电影,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谈论这部电影的种子。应该说是Joe开启了这一步,然后就是我们慢慢让这部电影成型的过程。 Image 《记忆》剧照 至于为什么会花十七年的时间,是因为看电影和制作电影是不同的,让电影最终成为一个作品需要做很多工作,而且需要保持开放的心态才能完成这项工作。我们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才弄清楚我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一旦开始拍摄,其实拍的很快,实际上的拍摄只用了三个月。在这十七年里我们要一直保持信念,这是我们必须守住的东西,这就像走钢丝一样,其实很辛苦。但是为了保持那种做梦的感觉,就必须像天鹅一样,要保持水面上的从容优雅,腿在水下就要不停地划。你必须在团队中定期进行各种的协调,并且也让自己抽出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 三联生活周刊:当阿彼察邦导演说要去哥伦比亚拍摄的时候,你怎么想? 蒂尔达文顿:啊我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那里!你知道在他的作品中,除了其他东西,总是有一种与创伤的关系,不仅是人们的创伤,还有他不断探索的泰国土地的创伤。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既不同又具有这种共同点的地方,他在哥伦比亚找到了它,我也在哥伦比亚找到了它。 有一个看起来很有趣,但是实际上很悲哀的事情是,我们在2019年还觉得我们正在制作的是一部关于过去、关于记忆的电影,但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事实上我们是做了一部绝对关于现在的电影——眼下,那个创伤又爆发了。 三联生活周刊:阿彼察邦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说“电影中的杰西卡,那个角色不是蒂尔达”。他指的这种区别是什么? 蒂尔达文顿:杰西卡她陷入了困境,而我没有。我和社会有连接,并且我非常快乐地和社会连接。杰西卡则是孤立的,虽然我们没有特别明确解释她孤立的原因,不过电影开始就提到她的丈夫有一份死亡证明,所以大家应该可以明白,也许她的丈夫最近去世了。她可能正在痛苦中,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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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剧照 然后她就在失眠中听到了那声巨响,就像整个灵魂跑出去了,人虽然在这里但是心在别处。电影中她有时候也尝试和外界交往,进行连接,就像在餐厅里的那个场景。当她和家人一起时,她试图进行社交,但她不仅一直听到这种噪音,而且甚至无法决定自己要吃什么,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我觉得很重要的,就是让她在拍摄过程中一直保持这种孤立超然的态度。 三联生活周刊:那你怎样去成为这个角色呢?留长发是其中一个途径么? 蒂尔达文顿:哈哈是的!我是说,我们知道电影里的杰西卡需要尽可能的不显眼。有些事情我无法改变,比如我的肤色,还有我的身高,即使在苏格兰我这个身高也有点突出。但我们还是希望让杰西卡成为一个游走的鬼魂,想让她变得灵活,所以我们希望她的外形模糊一些。因此在远景中,她经常穿男装,这样做只是为了去掉她和外界的联系。我们想让她脱离社会,或者更确切地说,让我脱离社会,这样我就可以像她一样走路,一样地行动和思考。那是我们的计划,所以我必须为此留好几个月的头发,只是为了减少任何社交感,甚至不是为了单纯的改变形象,而是改变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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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剧照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都知道阿彼察邦的电影是慢节奏的,对于演员来说就意味着很多的长镜头,而不是近景,你对此有何感受? 蒂尔达文顿:我觉得这样的镜头语言对我来说很有启发性。我与乔安娜霍格也经常一起拍这种长镜头,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有益的工作方式。长镜头常常是即兴拍摄的,这意味着在这些长镜头中,从表演到间歇,你一直在协调能量,要么一个人,要么和别人一起。实际上即使你是镜头中唯一的人,你也在与风景、家具或场景里的任何东西协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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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剧照 就像影片里的第一个镜头,杰西卡起床,她用了7分钟时间。而Joe就在那里训练或者说鼓励观众,“听着,别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个女人要起床了,她不着急,摄影机会这样移动。”然后我们看到,她映像在镜子里,然后她走到门口。沉浸在这个角色里并精心策划这些细微的动作,我真的很愉快,很享受这个过程。 我是认真的!对我来说,这个过程在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于舞蹈。前一段时间,我和Olivier Saillard在罗马做了一个关于帕索里尼电影造型的艺术表演,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一种体验,就是用你的身体和经验,去呈现一段故事。 三联生活周刊:阿彼察邦导演说他记性不好,所以才对“记忆”感兴趣,你对“记忆”又有什么样的认识? 蒂尔达文顿:这是个好问题。我想我们所有人,当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开始更多地回顾过去。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度过了非常奇怪的几年,我一直被鼓励去回顾过去。我已经对我的工作进行了几次回顾,这真的很痛苦。我喜欢新的东西,我对生命的每一天和每一部电影的态度是,每件作品都是我的第一件作品。所以,总是被提醒你有一个装满旧东西的柜子,确切地说这也不算是痛苦,但令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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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剧照 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位非常有趣的神经学家,他的专长是治疗老年痴呆症。他向我谈到忘记和健康的联系,他说,能够忘记事物,这对头脑有一定价值甚至是重要的价值。我认为电影里那个更老一些的赫尔南的角色,他说“我不能再接受任何东西了,因为我记得一切”,这就是他个人的困境,他就像一块海绵充满水,不能再接受任何东西了。赫尔南的困境,和杰西卡的困境正好相反,这很有趣。杰西卡的大脑是一个接收器,实际上她脑子里不能存放任何东西,这种感觉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个幽灵。 我希望我们是介于他们两者之间的。也许和地球上的其他人一样,在新冠疫情期间,我的记忆力有所提升。去年夏天,我看了很多大卫艾登堡的电影,因此我的记忆和大卫艾登堡有了关联,这就是记忆库。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记忆》这部电影里不仅是演员,还是联合制片人,中国导演贾樟柯也是这部电影的联合制片人,最近他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赞美之言,还有中国粉丝开始写他与你的下一部电影的剧本。 蒂尔达文顿:我的天啊太好了!开始拍吧!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制作电影的时候见过他吗?或者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蒂尔达文顿:如果能和他合作一部影片我会很高兴,我想让你好好宣传一下这个消息!这将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很荣幸在这部片子里能与他有联系,与他任何形式的合作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三联生活周刊:说起来你真的和好多国际导演合作过。 蒂尔达文顿:是的我太幸运了,我想说的是,他们都是真正的电影制作人,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还可以透露一下,我与乔治米勒合作的电影也将于明年上映,他是另一个伟大的前辈。他们都是真正的大家,强大到足以做好电影这件事,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强烈的风格。我们之间有一种真正的友谊。 Image

《记忆》剧照

我和他们做的最近一件事是去年三月英国疫情封锁之前,英国电影协会(BFI)给我的荣誉奖和举办的回顾展。BFI有点像我的学校,因为我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在BFI诞生的。现在,乔安娜和我也正在与BFI合作,就像我从未离开过学校一样。因为这个活动,我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来邀请我的嘉宾参加晚宴。他们说,你想请谁?你可以邀请任何你想邀请的人。

我说我想要邀请所有的合作者来共进晚餐。我不能一一跟你列举,但是你看奉俊昊来自首尔,卢卡格达戈尼诺来自米兰,还有特里吉列姆,韦斯安德森……简直不敢相信我参加了这次晚宴。这些人代表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电影。Joe不在那里是因为他不能离开泰国,但这个经历还是太棒了,我很感激,作为一个电影迷,我是多么幸运能够和这些完全致力于电影的人们一起工作。

排版:雨筠/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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