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旧指五行数命回归之年,即每60年一本命年,现在则多指十二年一遇的农历属相所在年份,俗称属相年。

在华夏习俗中,本命年常被看作不吉之年,常有“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的说法。所以,老百姓常说“本命年”就是“槛儿年”,过本命年,就像过槛儿一样。

中国的光伏,诞生于2000年——那一年,施正荣博士带着光伏技术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回国创立无锡尚德,中国从此才有了“光伏”这个行业。

中国光伏在诞生后的第12个年头,也就是2012年,经历前所未有的生死考验——欧美对中国光伏发起“反补贴”、“反倾销”调查,行业从此一夜入冬。次年3月,尚德破产。

如今,24岁的中国光伏,正迎来第二个本命年。经历四起三落、数轮周期的中国光伏企业,在一片产能过剩之中,当下也正在爬沟过槛。

在前不久的一场活动上,施正荣这位中国第一位追光者说,在农历春节之前,仍然是他60岁的本命年。这一年,施博士可以说以一己之力,破除了本命年的魔咒——以120亿的估值出售亚洲硅业,堪称神话。

2024年以及在未来更长的时间里,中国光伏将何去何从?光伏教父的的思考,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高度重视。

以下内容根据施正荣博士讲话整理。

01

中国的幸运

此时此刻我非常激动——从事光伏行业,我从1989年开始到今年,已整整35年。

春节还没过,今年还是我的本命年。从当初的少年,现在我已是花甲之人。一晃就60岁了,真的是弹指一挥间……

这个产业,真的是让我们这代人,很有成就感。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八零、九零后的年轻人,现在正奋勇前进。这个产业大有希望。

回顾展望中国光伏产业,可以讲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前赴后继,砥砺前行。站到这样一个时间节点,如果以20年为一个跨度,如何看未来,我也做了一些回顾和思考。

首先是前十年,从2001年到2012年,是中国光伏产业的构建阶段,或者说是开启的阶段。因为在那之前,整个行业只有四家公司,总产能为两兆瓦的光伏电池和光伏组件。整个行业的多晶硅产量,一年也就生产十吨左右,只能算是中试线。有一些拉棒厂啊,两寸到四寸的单晶拉棒厂,可以讲多晶铸造的企业,在当年是几乎没有。

不仅仅是中国,实际上全球的产业链都是缺失的,就在那个十年或者十多年,是全球产业构建的一个时代

所以说我们中国很幸运,我们并没有在这个产业同外拉开很多差距的情况下,就进入了这样一个产业。

当然我们的技术肯定要落后国外很多年,我们的装备要落后国外很多年。所以说,我现在很荣幸大会给了这么高的荣誉。实际上如果讲我的贡献,可能就在那十多年,对这个产业做了一些事情,也是天时地利人和,逼着我做了一些事情,为了公司的发展,同时也看到光伏产业的情形。

02

第一个10年,两个故事

在这里,我想讲两个故事。

我本身是技术出身,比较重视技术创新,比较认可技术的差异化。一个故事我想讲这个当年尚德这个冥王星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过程,这里头有两个很关键的技术,一个是激光用于光伏制造工艺的研究开发,

所以,我们的帝尔激光李博士,现在我我很为他们感到自豪。在激光用于高效太阳能电池制造环节,帝尔激光占全国甚至全球市场的70%~80%的份额,而且延续这么多年。

在最早的时候,应该是2006年到2007年,我们就跟帝尔激光进行合作。当年在找帝尔激光之前,我们找了其他激光领域很多年轻的公司,但是发现他们的积极性和开拓性,没有帝尔激光这么积极。所以,尚德当年就跟帝尔激光合作,从2006年开始,激光应用于掺杂、开窗、金属化等等这样一个过程。

所以说,通过四五年的合作,他们样机也生产出来了。在2010年之前,激光处理已经产业化了。这是第一个技术。

第二个工艺就是镀铜技术,所以现在我看光伏产业还是要用铜去代替银。实际上,在2010年,电镀铜技术,就是光增强的镀铜技术已经产业化了。当年为了这个技术产业化,尚德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花了5000万欧元买了一家德国的从事PCB公司,主要从事湿法制程的一个企业,他的总部在德国,在苏州有几家工厂,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公司做了激光处理设备。

到目前为止,仍有300兆瓦的镀铜光伏组件,还在全球继续工作。其中我个人捐献了一个五百KW的、采用镀铜技术的光伏组件,给悉尼歌剧公司,不是悉尼歌剧院。它有一个董事,是好莱坞著名影星凯特·布兰切特。到目前这个光伏电站已经十多年了,仍然运营正常。

可惜,让我感到遗憾的是,镀铜技术在2012年以后,就失传了。

现在这个行业还要重新捡起来,来研究镀铜产业化。所以,有时候我跟他们开玩笑,我说当时那两个GW的镀铜设备到哪去了,是当破铜烂铁卖掉了。我甚至和李振国总裁讲,我说你怎么当时没有买两台设备回去看一看,说不定这个镀铜设备的技术早就产业化了。

这是那十年中和我这样一个技术型的企业家相关联的两个故事。

那十年,我们一直处于引进阶段,什么都靠引进。我们的市场在国外,我们要引进技术,我们要引进原材料,我们要引进人才,我们要引进资本。

中国光伏企业的第一桶金,应该就是靠华尔街,才实现了最初的发展,把基础打好。所以,第一阶段是引进阶段,是产业构建阶段,同时也是引进阶段。

03

第二个十年,离不开装备

2012年以后,我觉得我们产业经过了多轮的周期,进入了逐渐成长和成熟阶段。

成熟体现在我刚刚讲的几个方面,尤其是资本,国内的A股开始支持光伏产业的发展,这一点非常重要。没有资本的支持,这个产业是资本密集型的,是很难快速发展的。

在这个阶段,在双碳目标、绿色发展的国家战略支持下,国内市场快速发展。支撑中国光伏产业能够熬过一轮又一轮周期、活下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资本市场。如果没有资本市场,一切都会是徒劳的。

在这一点上,我们要非常感谢我们的各级政府,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产业注入了动力,那就是光伏市场。在需求带动下,产业不断进步,通过技术创新持续降本。

这里头给我印象深刻的,我又想举几个例子,就是我们的装备制造业,太牛啦。原来第一代装备制造,主要是从德国和日本两个国家进口。我们现在的装备制造能力,不仅仅是自动化、智能化对,而且我们的黑灯工厂,已经是全球领先。

这种领先,我认为它不仅只是体现在光伏行业。从全球制造业水平来讲,中国光伏行业的制造水平,智能化、自动化水平,远远高于中国的其他制造行业。所以这一点值得我们自豪。

第二点,是在供应链方,齐全、创新、创新、降本速度都是惊人的。我们的转换效率不断突破世界纪录,不断拉近和理论转化效率29.4的差距。现在,我们已经干到26.8%,今年已经27%以上了。关键,不是一家公司能做到,好多家公司都能做到26%以上的转换效率。这里头无疑是我们科技工作者的智慧、勤奋。

但是这里头还有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的供应链的发展,导致我们的科技创新来得更快。我们不觉得我们的硅料的纯度越来越纯了吗?

2010年以前,当年硅料没有,美国人是从他们的车库里把以前的硅料扫出来卖给中国。中国有几百上千个女孩,从探针进行区分,N型、P型开。在这个车间里把这个可用的硅料分捡出来。那再看看我们当今的硅料,我们的纯度最低六九,很多都是九个九以上的纯度。第二,我们的拉晶技术得到了很好的提高。所以就是就这两者叠加在一起,我们硅片的质量,它的纯度和质量非常高。

几个礼拜之前,我在澳大利亚碰到几个教授。他们检测了几家中国公司的硅片,在西南威尔士大学,还有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我们的这个硅片的少子寿命,已经到了几个毫秒的量级,很厉害。

又让我想起为什么当年马丁格林教授,保持了十年以上的世界纪录,25%,他用的是SC的硅片(半导体级)。这硅硅片的纯度和质量,都不会比我们现在的差。那为什么那么艰难他才做到了25%呢?这就反映了一种情况,当年的装备,当年的工艺,要把这个工艺做好了,不容易的。

现在,我们装备技术这么厉害,所以我们的工艺水平才得到了大幅地提高。

所以说这是我对第二个十年,我们在各方面的这个发展,特别是在技术发展取得突破的总结。

04

一个前所未有的周期

目前我们这个这个产能全球第一,已经超过一个太瓦对吧,超过1000个GW,中国市场占了全球半壁江山。现在,我们也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周期。我觉得站在这个时点,我们所有这个光伏人需要做一些反思。

说到底,光伏是一种能源产品,它归根结底还是要体现在我们的电里面。光伏产品本身它是个半导体产品,但是它最后服务的领域,行业价值最后的输出,是我们的电力能源。那么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必须要从电力能源这个体系、这个系统来思考我们这个产业。如果我们只站在我们产业自身角度上思考,大家都会觉得前途远大、能源市场无穷大。我们尽快扩产,OK,越快越好。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我们当今这样一个局面。我看很多光伏大咖现在都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是电网已经无法消纳我们的光伏发电。如果我们拼命地安装,可能会给电网带来很大的麻烦。消纳难问题,可能不仅仅在山东、湖北,那是不是每个省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们现在的光伏产业拼命,就是靠降价,降到八毛了,甚至还在下降,不仅是国内这么降,国外也降。你给国外降价,那人家认你好也就罢了,人家还不认你好,认为我们是扰乱市场。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认真地反思一下。

我觉得一方面我们要看到未来。我们是百年不遇的大变局:地缘政治的变化,气候的变化,经济衰退。所有这些给我们很多不确定性。但对于企业来说,要发展恰恰需要确定性。所以说,我也是跟人家开玩笑,有些公司要上市。我说公司为什么要上市?公司上市为了融资,融到钱让我公司能够按照我的计划发展,这就是确定性。但如果上不了市,那我这个发展就有变数了。现在的不确定性给大家经营带来很多挑战。那么我们如何在这样一个不确定性的环境下找到确定性?

我觉得不确定性之中,我们产业很幸运的还是存在确定性。但是,是不是我们一夜之间、或者一年就要给它干完呢?我们是不是要控制一下我们的节奏呢?我们现在这批人,好像已经把我们今后几代人的活,都给干光了,对吧?把全世界的事,我们说中国光伏产业都包了,干光了。问题是,无限制发展这可能吗?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最近,我跟很多八零后、九零后的创业者聊了很多,我真的是非常欣赏他们。他们那种创新、降本、奇妙的想法,那种差异化,真的很厉害,比我们这代人厉害多了,聪明多了。为什么这活不让他们干呢?

我老家有一块地,政府开会讨论,这块地不知道怎么开发。后来一个老书记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都不知道这块地怎么开发,那就放在那里先不要弄,留给后人,他们会不会有更好的想法,怎样开发这块地。

我当时听到这个我非常欣慰,觉得确实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享受享受生活,工作和生活可以更平衡一些。

我跟老外一直都这样讲,中国人、中国光伏干到这个地步,储能干到这个地步,新能源汽车干到这个地步,不是政府的政策支持,没什么银行给你零利率,什么政府给你免费的土地,哪有那么好的事。靠的是中国人的勤奋。你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度假时,中国人还在车间里干呢。

所以说,我们中国人干得很辛苦,所以外国人他们在享受生活,他不会因为中国已经降到降到八毛钱了,他也得拼命干,他们就来个七毛五,他不会的。他们最可能做的,就是呼吁西方政府,你们搞什么啊?要搞进口税。中国这么辛苦,我们坐享其成,我们买便宜组件不就行了吗?

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反思一下,掌握一下节奏。

05

中小企业不会轻易离场

很多人都讲洗牌了,那些小企业都要死了,只有几个老大干。我不太认可这种观点。中国人的这种韧性太强了。

在过去几轮这样的声音都发生过好几次,反而我发现那小企业都活得很好。后来我也研究一下,为什么这些小企业都能活下来呢。我发现,中小企业产能、负担也小,对吧?有的卖就卖,没得卖,我工厂关三个月、六个月无所谓。等市场环境好了,我再死灰复燃,我们把机器再重新开。所以,未来不会就只剩下几家大企业活下来。

另外,我觉得还要协同发展。我们一方面认为光伏这么大的市场,大家都有一口饭吃,对吧?我们一直讲共同富裕,都把这帮小企业杀掉了,就剩下几个老大在,那还怎么共同富裕呢?

我觉得要协调展,我们要分工好。大的市场肯定他有要几个大的玩家,比如说大基地,几百个GW的市场,肯定要很大的产能才能满足。那除了大基地,还有几百个GW的市场。那大公司动辄50GW以上,他未必有心思或者有能力或者有兴趣来关注这样的市场。

那我们是不是要分析一下,给自己一个比较恰当的定位。2014年以后,我也在想我今后做什么,肯定不会退休。我还是像尚德一样,也去搞一个从头做到尾(垂直一体化)吗?大家知道亚硅我投了那么多钱,这个要感谢王体虎博士把这个公司经营得这么好。那我干嘛呢?我就做了亲自做了轻质组件,我要开拓这个市场。我为什么开拓?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不成功,要么做起来。万一成功了,很多人肯定会跟着我干。

我的心态很放松。我们开辟了这个赛道,现在轻质组件都进了央国企招标目录了,科技部也开始支持这样一个科研项目。那说明我们开拓的方向是对的。

那我还做其他的事,以后们定了我再向大家汇报。

我讲的意思,能不能自己重新定位一下。我们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定位,我相信这个赛道除了TOPCon。现在是各家都上TOPCon,同质化相当严重。我不知道从客户角度,TOPCon和HJT之间,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当然也有些区别,就是我们的转化效率、成本等等。

我们是一代一代的迭代。那迭代以后下一代是什么呢?突破29.4的转化效率,那很自然是钙钛矿。从产业化的角度,可能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它现在还是个金融产品,不是拿着一个实验室报告,写几篇文章就行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这个产业,我的差异化在哪里,我的竞争力在哪里呢?我这家公司比那家公司好就好在哪里呢?那么,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其他创新了吗?我认为太有了。

客户需要解决的痛点太多了。这次我在澳大亚和客户聊。他们对光伏电站做了诊断,发现不同家的光伏组件的衰减的速度不一样,或者说不同年份的组件的衰减也不一样。但是组件确实是在衰减。据有些人讲,随着电池越做越薄,这个应力原来是没有问题的,但随着面积越来越大,现在可能就成为问题了。

不管怎样,从另外一个层面,这反映了在产业快速发展过程之中也存在的一些问题。所以我觉得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可能要控制一下节奏。即使全球需求在500GW,我们现在的产能也是远远超出需求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既然我们已经成长,现在走向成熟,我们应该更加要理性。但总体我相信,既然光伏产业是在不确定性的这样个大环境当中少有的、确定性的产业,它的前途肯定是没问题。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所有企业都要思考,如何才能走出困境,找出自己的亮点,这样才能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大机遇,为碳中和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龙年即将到来,龙是吉祥的,是好的征兆。祝福中国光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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