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读《世说新语》,读到一则简短的故事,细细品来,却能品出好几层的思考。

原文是庾子嵩读《庄子》,开卷一尺许便放去,曰:“了不异人意。”这个讲的是西晋名士庾敳(字子嵩),意思就是说,庾敳读《庄子》,打开书读了一尺左右的篇幅,就把书放下了,还说:“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同。”

其实我对庾敳这个人并不了解,当我读到这段的时候,我的第一层思考是:妙啊,既然一本书的内容对自己没有增量信息,不能提供增量认知,就是不应该读了嘛。

是的,当我这样阐述的时候,你肯定也会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不过转念想想,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都是在反复接触和自己的想法趋同的同质化信息,却乐此不疲。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信息无处不在,而且大到地缘政治,小的明星八卦,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旦进入互联网讨论,就总会伴随着观点的分歧、立场的对立。在投资领域也是一样,有看好价值的,有看好成长的,有看好某个板块的,也会有看空某个板块的,而我们也往往倾向于看与我们观点相似的内容。

毕竟投资本身就是在和不确定性打交道,我们做出的每个决策,只有在事后才能确认是对还是错,在投资的漫长时间里,我们难免会经受自我怀疑的考验。这种时候,多去看看观点一致的人的观点,就能让自己感觉到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也都是这样配置的,往往也就能增加信心。

不过,如果是庾敳做投资,他恐怕就会指出,其实市场看好某个投资方向,逻辑来来回回就是几个论点在反复阐述。既然你已经买了,就说明你已经了解并认可这几点投资逻辑,再去看同样的观点,是没有意义的。真正对你有意义的信息,应该是能提供增量认知的,要么是让你的理解更加深入,要么是从全新的角度提出了论证,甚至可能是和你的观点正好相反,但你也可以看看反方是如何论证的,然后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想法。

你看,我的第一层思考是,庾敳的做法还挺像是现在倡导的打破信息茧房。不过,紧接着,我就进入了第二层思考:等等,《庄子》可是非常深奥的书,庾敳说从中没有得到新认知,到底是他的水平真的高,还是说其实他没能读懂《庄子》的深意,以至于了。

正好,《世说新语》里面有好几处其他人对庾敳的评价:刘尹目庾中郎:“虽言不愔愔似道,突兀差可以拟道。”意思是说,刘惔评论庾敳说:“虽然他的言谈不像大‘道’那样寂静无为,但其中突出之处大体能和‘道’相比拟。”庾公目中郎:“神气融散,差如得上。”意思是说,太尉庾亮评论中郎庾敳说:“他的精神安适、疏散,大致还能算得上出众。”

我还在网上搜集了关于庾敳的更多评价,既包括和他同时代的人,也包括后世学者,汇总来看,就像上面列出的两条评论一样:本事肯定是有的,而且也算是当过大官的,但要说特别牛,好像也谈不上,好评恶评都有。换句话说,实际上我们无法确定,到底庾敳属于水平真高,还是太自负了。我猜,你可能会说,庾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历史学家的事儿,和我们做投资可没关系。

其实,我之所以把上面这段查证信息的过程罗列出来,就是想让你感受到,即便我们付出了努力,尽力收集信息,全面参考正反两方的观点,但很多事情,仍然不会有定论。

在投资当中,也是一样。你会听到很多相互存在矛盾的投资建议,比如「要坚持长期投资,即便股价下跌也不要动摇,要相信企业长期的价值增长」,再比如「要学会果断止损,当企业的长期增长逻辑被证伪的时候,就要及时卖出,不能盲目持有」。这两句话单独列出来感觉都对,甚至放在一起也没毛病。问题就在于,作为投资者,我们其实很难确定,到底自己对这家企业投资逻辑的判断,是真的洞察到长期价值,还是自以为想清楚,实际上是掉入思维陷阱。

讲到这里,就有点滑向不可知论的感觉了,如果不管怎么分析,始终都无法在投资中得到确定性的答案,投资该怎么做,难道就只能靠运气/信仰了?

巧了,在搜集信息的时候,《世说新语》里面庾敳一段有点萌的故事给我了新的启发:王太尉不与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为尔。”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意思是说,太尉王衍不和庾敳交往,可是庾敳却对他“卿”啊、“卿”啊地亲热个没完。王衍说:“你不能用这个(来称呼我)。”庾敳回答说:“卿尽管称我为‘君’,我尽管称卿为‘卿’;我自己用我的叫法,卿自己用卿的叫法。”

解释一下,君和卿的区别是,君比较正式,卿比较亲近,换成现代语境,就像是王衍称呼庾先生,您好,庾敳则喊王衍嘿,兄弟。

我的第三层思考是:有的事是自主可控的,有的事是自己不可控的,多关注可控的事,少操心不可控的事。

你看,王衍对庾敳用的称呼比较见外,而庾敳的回应很简单,你怎么称呼我,我管不了,反正我就用我的叫法来称呼你。(咳咳,感觉到了庾敳浓烈的社牛气息。)

在投资中,我们的确没法确定自己的判断,从未来的市场走势来看,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我们能够确定、可控、做出理性决策的是——我的财务需求是什么?财务现状到财务需求的缺口有多大?我持有这类资产的时候,是否能感觉到安心,是否会因为市场波动影响睡眠质量?……

当我们不去尝试对市场做精准预测,而是关注自己的需求和偏好的时候,我们在投资过程中就不容易陷入迷茫了,而这也正是资产配置的意义。$睿远成长价值混合A(OTCFUND|007119)$$睿远成长价值混合C(OTCFUND|007120)$$睿远均衡价值三年持有混合A(OTCFUND|008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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